遺 珠 - 鄧達智

遺 珠 - 鄧達智

騎單車途經天水圍,天耀邨後面的球場正在舉行甚麼和諧家庭嘉年華,觀眾不超過五十人,攤位三三兩兩好不荒凉,搞的人有心,看的人無力,唱的人應該獲得嘉獎;他真正全力以赴,是經理人安排出演還是他選擇為社群出點力做點事?無論如何,他唱得很好。
因為這串歌聲,將單車慢下來,是時下流行曲吧,都陌生,不知道名字。唱台也離我太遠,在球場遙遠的另一邊,基本上完全看不到面孔。但他的歌唱得着實好,不禁停下來,三首歌過去,時間催促始離開。
甚麼機構辦的表演會?歌手是誰?他唱的歌叫甚麼名字?
全數失落,就記得這樣一個空氣污染,陰陰不冷的星期天下午,一串好聽歌聲在空氣中失落。也真難為他,觀聽眾只是數十位連揮動彩帶也乏力的長者,偶爾還會給他拍幾下掌叫兩下好,最慘情是那份冷清,擺下未夠一百個座位,入座率大概只有三成,如果你是歌手站到台上如何感想?背後甚麼力量讓你唱下去?你看他漂亮地唱,歌聲告訴你他沒半點賴場,全心全意,沒走音,沒懶音,沒敗氣,沒鬧情緒,戲既然上演了,就全力以赴全情投入,不論十個還是十萬個聽眾。
有過這樣一位歌手,在我很多年前一次生日聚會面對大約十位朋友,拿起咪高峯,一舉手一投足,一個眼神,一起音符,一絲不苟,並未因觀眾多寡而欺場。那晚她有獨唱也有合唱,一唱一個多小時,我們享受了十多年仍掛記憶,紀念直至永永遠遠;她是梅艷芳,合唱有羅文與陳百強。
她去後,每次見到阿梅的影像都會特別感傷。
從四歲走遍荔園、啓德遊樂場、元朗遊樂場及大大小小複雜演出場所,阿梅肯定遇過台下觀眾冷清,有人高談闊論,有人上落廁所,有人吃喝,有小孩拉屎拉尿等際遇。既然來了便將歌唱好舞跳好,再委屈也要做好到底,不黑面不走音不掟咪!
可能台下有着一位知音,將你一生一世記掛,就是缺乏名字面孔,也不會忘記這樣一個下午聽過這樣美好的聲音。
做人做事總會有累,恁誰都演繹過遺珠的角色,都不打緊,咬一咬唇漠視冷清,台也已上了,只能向前無退路。今天的歌影藝人只要有經理人包辦大概都不用走木人巷,出入有Fans有保母車,走音失場都不重要,反正有廣告商臨門便是,所以優秀的歌手及演員就此停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