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何俐俐所說,美麗是件辛苦的事,至於有幾多是攞苦嚟辛,我們這些長相平凡甚至惡俗的醜小鴨醜小雞不便胡亂發表意見,以免被嘲酸葡萄。發現美麗不肯委身同偕到老,靜悄悄移民後舊居不但掛滿蜘蛛網,而且牆角起斑點擺設東歪西倒,的確蠶食主人的心靈。鏡子承受不了的刺激,生命如何承受得了,到了這種時候你就明白,最難過美人關的原來不是英雄,而是美人她或他自己。
是的,男美人的境況甚至更淒慘,性別歧視的社會一向只承認女人有資格靠面口食飯,不正式發予執照給偷步的他們,無牌駕駛縱使風流快活,一旦年老色衰多少陷入「抵佢折墮」的窘境,有寃無路訴。十九世紀末王爾德把基佬的情慾稱為「不敢說出名字的愛」,假如他活在今天,除了不得不加重份量改寫《多連格基爾》的水仙情意結,恐怕還會將整容定位為男界不敢說出名字的痛。譬如,有幸和羅拔烈福對談,你只會與他討論政治民生,絕對不夠膽把焦點集中在他的破相(甘生話齋),心底的一萬零一個為什麼,唯有永遠沒有答案。
不是我住在巴黎就偏幫法國人,阿倫狄龍即使千瘡百孔,這一層倒看得開,任由皺紋在面上起革命,不勞煩公安派出整容聖手鎮壓。電視清談節目的主持拍馬屁叫他靚仔,他還立即更正為「前靚仔」,不等觀眾烽煙投訴,自己先ex自己。他介意的反而是薩科齊訪問中國,一早說好帶埋他過江,歡天喜地執齊行李,起程前一天閱報見到隨行大隊名單沒有自己的名字,才驚覺俾人飛起。黑白分明的落難,不論引起的反應是同情還是風涼的「佢都有今日」,都亁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