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冷,特別熱衷煽風點火,大概是一種扭曲的心理補償,七手八腳搞㷫個場,彷彿開足暖氣。所以讀到《時裝.時刻》那篇精彩的序,黃偉文以無限委屈的聲氣詐嬌,說「印象中這麼久以來黎小姐只讚過我一次」,嘴邊禁不住浮起陰濕的微笑。黃先生,請扣上安全帶:連我這種爛身爛勢的非時裝人,大大話話都得過兩次表揚,你睇你羞唔羞家?
記得這麼清楚,因為確實有如旱天行雷六月飛霜,比藍月亮更加彌足珍貴。第一次在香港,我穿了一件無印薄身針織對襟冷衫,炭灰色,大反領,兩粒鈕,裁剪介於外套與cardigan之間。那是他們的產品件件在日本縫製的舊時代,黎小姐一見就「嘩」,問是什麼牌子,我稟告後又「嘩」,跟住送上眉批:「點解你成日都響無印搵到啲咁唔無印嘅嘢嘅?」第二次在巴黎,我去巴士的歌劇院看《羅密歐與朱麗葉》,約了她散場後在第六區見面──似乎是交收鎖匙之類。可是時間估計錯誤,到了預約鐘點,台上那對有情人仍然雞啄唔斷,絲毫沒有興起謝世念頭的跡象,急得我頻頻望錶,一落幕就衝出大門飛的。抵達目的地,還來不及鞠躬道歉,眼利的她已經驚呼:「條褲咩嚟㗎?好犀利呀!」當時我有幫襯山本耀司的昂貴惡習,那晚穿的是深啡色全棉西裝長褲,料子不知道做過什麼手腳,極薄但是挺身兼微弱反光,乍看像很少用來製男裝褲的泰絲。
心水清的讀者,讀到這裏應該鬆一口氣: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人家由頭到尾根本沒有實牙實齒讚過「好靚」。的確沒有,但你知道黎小姐眼界向來高,她肯公開垂注,等於變相以行動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