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退休小學教師松岡環為了研究南京大屠殺歷史，二十年來走訪約150名日本老兵、200名南京大屠殺幸存者。香港電台把她及其他相關人物拍攝成四集紀錄片《南京說──大屠殺七十年》，今晚七時半在無綫電視翡翠台首播。
撰文：冼麗婷
攝影：孔慶初
1997年10月，我松岡環開始探訪日本老兵松村，他24歲時隨日軍入侵中國，有份參與南京大屠殺，也是第一個向我講述屠殺中國人的歷史的日本老兵。相處多年以後，他在死前一個月，才坦白承認戰時曾強姦中國婦女。
到底松村殺了多少中國人？強姦了多少中國女性？他沒有說。我想，那極大的羞愧感覺，讓他說不出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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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12月13日，日軍在南京開始大屠殺。按松村所述，他見到五萬中國兵危急逃城，找不到去路，於是跳進揚子江（長江）上的小船，倉皇逃命。結果，密密麻麻的中國人在江上飄流之際，日本軍隊用機關槍輕易把他們射殺，血流成河。
過去10年，從日本老兵手中所得的南京行軍日記，我看到日軍用機關槍、用刺刀殺人如麻的紀錄，也收藏了他們因殺害中國人而來的勳章。最初，松村跟大部份老兵一樣，不會為奉上級之命殺人而感到罪咎，反省後，他親口說想向中國人道歉：「那時沒有想過中國人也是人。進入別的國家做了那樣殘酷的事。」
但跟我見過的所有日本老兵一樣，松村講述戰爭罪行時，從來沒有流過一滴眼淚。2004年，他在死前還沒有失去記憶之時，終於把擱在心裏多年的罪孽說出，承認的確曾強姦中國婦女。由緘默、否認，到死前懺悔，日本老兵還要求我做一件事：替他把當年在南京一戶人家搶走的六十多幅中國書畫，全部交回南京去。2005年，我把所有松村搶來的書畫送到「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今年大屠殺過去七十年了，書畫仍然掛在紀念館裏面，始終找不着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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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訪問過的老兵都陸續死去了，生存的十人，年齡由88歲至96歲，一半人老得失去記憶，一半還能想起當年所犯罪行的人，也不知那一天會離開世上。只有我為他們所作的記錄，不會消失。
接觸日本老兵之前，我早於1988年第一次到南京親身接觸大屠殺倖存者，二十年間，來往南京四十多次，沒有一年間斷。我到過所有屠殺遺址，又採訪了200個戰爭倖存者，一張張驚慌、痛苦、說不出話來的臉孔，至今留在腦海；南京死難者親屬的仇恨目光，沒有忘記。有時圍觀民眾高聲說：「日本鬼子來啦！」彷彿仍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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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我曾以日軍侵華罪行為恥，但羞愧無助解決事情，不如努力尋找歷史真相。以往教授歷史科，不會向小孩子講大話，終此一生，我將繼續研究南京大屠殺，惟有這樣，才能使日本人知道歷史真相，使日本政府不可以說謊，使日本人都不能對下一代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