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有一部紀錄片叫《她獨自跳舞》,主角是舞聖尼金斯基的直屬血親尼金斯嘉──忘了是姐姐還是妹妹,本身也編舞,然而在歷史上顫巍巍站了起來,泰半卻拜兄弟的盛名所賜。菲林捕捉了一個腌尖腥悶的老太太,這也不順眼那也不稱心,比較客氣的形容是「完美主義者」。散場後燈光尚未亮起,某頑皮影評人噗嗤一笑,丟下刻薄但不失精準的評語:「她當然獨自跳舞,誰可以忍受與她同台?」
聽過如此鮮活的按語真不幸,就像一世中了沒有解藥的毒咒,每逢欣賞舞者孤家寡人在台上賣力,嘴角都忍不住浮起不懷好意的微笑。把舞台空間佔為己有,的確是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付出與回報之懸殊,一如翻譯胡地阿倫電影的字幕,抓到救生圈不至於沒頂已經算大幸,能夠昇華為藝術者幾稀。這晚在巴黎紅燈區邊皮的修道院劇場看ShantalaShivalingappa,這種想法特別強烈。不是因為這位在翩娜包殊麾下辛勞了八年的印度舞小姐資質有問題,而是一婦當關使出渾身解數,功夫再犀利時間一超過十五分鐘就很容易令人覺得不夠──咦,怎麼仍然是兩隻手兩隻腳,沒有變成孫悟空或者八爪魚?
其中一節,還是她在包大姐作品中的片段,不過以「最佳精選」的方式呈現,可觀性居然比夾雜在師兄師姐群中為低。我一直把近十多年的包殊視作道行高深的老妖,斜卧在盤絲洞的貴妃榻上食老本,一心一意於募集的舞者身上以吸星大法攝取精華,輕易自己不動真氣。看過雪花蓮嘉巴的表演,忽然有點心虛:恐怕姓包的不是完全沒有貢獻,裁剪補縫也是一種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