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wanttointroduceyouahusband."
──某天，我家菲傭給我一張相片，相中有位菲籍壯漢，然後她再後補一句："Heishealthy！"
激死我……-.-
線人
廣東話有句俗語叫做「睇餸食飯」，一般人也常用到，我猜真正明白「睇餸食飯」是甚麼人，只有曾經經歷戰爭的人，以及你家中的賓妹。
在香港，外籍家傭超過20萬，除了周日在中環遇見她們，沒有太多人知道她們的事。
我與家中的傭人感情要好，雖然只在我家工作了兩年，關係猶如朋友，閒時跟她聊天，一聊便一小時。某天，她用她的菲律賓口音英語告訴我：「你被選為全港最佳僱主了！」我不知那個選舉是否像區議會選舉，甚至不知是否真有其事；我只知道，自己那夜聽了許多人家的秘密。
個案一
她告訴我，我所住的大廈的某一戶人家每天老在懷疑家傭躲懶，要家傭每天寫下一個詳細時間表，標明自己在何時何地做過甚麼，戶主每天都對時間表詳查細問，家傭每天都在偷偷哭泣。另一戶人家為了不想付出解僱賠償金，很努力想要強迫家傭自行辭職；另一邊廂，家傭則為了不想失去那份解僱賠償金，無論如何也不肯辭職。於是雙方就陷入互相精神折磨的狀態，那些賠償金數目不大，說到尾，只不過是為一啖氣。
個案二
另一戶人家的菲傭，為了義氣二字，借出自己的合約去為三個朋友當擔保人，三個朋友向財務公司借了錢之後，分別跑了，收數的致電戶主的家，恐嚇信日寄夜寄，整棟大廈的人都收到，結果她惟有咬緊牙關替人還錢，我問為何她不也一走了之，我家菲傭說她沒處可逃了，因為她無兒無女，丈夫拿着錢跟另一個女人跑了，現在她在菲律賓的家，連窗門都是破的。她要還財務公司合共8萬多元，你試想像一個月薪4,000的人，要還多少年才還得清8萬多元呢？我的家傭說她才50多歲，我很驚訝，因為她看來比我的婆婆還老，家傭說她曾經向朋友表示，人生已經沒希望了。
個案三
另一戶人家，老是懷疑家傭不知跑到街上做甚麼，實行軟禁政策，不准她離開家門，她經已很久很久沒有出過街了。她連假期都沒有，戶主每早6時起床，她就6時起來工作，戶主的另一位家人卻是每晚3時才睡，她就也得每夜工作至凌晨3時，天天如是。那家人由於宗教原因，不吃肉，只吃菜，還要吃得很辣，她不習慣，每天都吃不飽，可惜她連外出買東西吃的機會也沒有，只能偷吃朋友送來的餅亁，漸漸也就得了胃病，每天只懂哭，睡不夠卻開始失眠。
遇到壞僱主，當然可以到政府告發，但她們不會的。你知道嘛，要到香港工作，需要付中介公司萬多元，失去工作的話，被送回菲律賓，那裏再找來萬多元給中介公司，再申請來港工作呢？她們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不作聲。
我完全知道這些人家住在那一條街那一棟大廈那一個單位。世界沒有秘密。如果我細問下去，我大抵可以知道我所住的大廈全部人家的事，甚至可以知道整條亞皆老街的事。警方查案，該找外籍家傭做線人，全香港，20多萬條針。
Irene&AndyLau
我的家傭叫Irene，她來自菲律賓郊區，今年30多歲。我記得她來的時候很瘦，有聞她的上一位僱主不給她吃飽，每天都罵她，屋中沒有工人房，睡覺的空間小得可憐。我笑說這兩年間，她越來越肥，我就越來越瘦，沒辦法，她的廚藝真是哎吔救命。
我們一直當她是朋友，炎熱時讓她自行決定是否要到有冷氣的客房睡覺，會帶她游車河，家中啤牌局會打本20元給她玩玩。某次與弟弟看《童夢奇緣》，我問她知不知道誰是AndyLau，她說No，我們就帶她去「見識見識」，她知道要去又一城戲院，開心到不得了，不出3分鐘就換好衣服，還要穿得隆重，真是可愛，不過最可愛莫過於劉德華出場不到10分鐘，她就在戲院中呼呼入睡了。
最新動作是與她去吃大閘蟹，她說自己只能吃半隻，怕膽固醇高，真是吹脹。
她告訴我許多戶人家的事，Irene也承認，其實許多人也很想替我工作，我終於明白，為何每逢有外籍傭工在我家電梯或大堂遇見我的時候，她們的笑容總是那麼燦爛……我忽然很慶幸自己當選的是最佳僱主，而非最差僱主……然後我想起自己上次外遊的時候（當時Irene也回鄉，家中沒人），為甚麼有人會替我把送來的報章雜誌每天儲起，到我回家之時，把它們袋好送回給我。
個案四之咁都得？！
然而，我也得承認她們有時很蠢，蠢得非常之嚴重。
某夜，Irene突然失蹤了10分鐘，到她回來的時候，我問她到那裏去了，原來她的一位朋友（同屬外籍傭工）身上出現嚴重皮膚病，全身發癢，流出血水，她不知怎麼辦，又說不清為何如此（她壓根兒沒有「推估為何得病」的概念），最後捱不下去，暈倒家中，被送進公家醫院。她害怕醫院的藥要收錢，不敢吃下，所以Irene就拿藥膏到樓下，請另一位朋友拿藥膏到醫院送她，我問Irene到底給她甚麼藥膏，她竟告訴我，是我婆婆給她的萬金油。
唉。
她那位朋友的僱主，還要命她盡快出院，因為她進院，僱主就得自己做家務。
好了，這篇文章最峯迴路轉的一部份，是以下一段。
Irene替人做擔保人，給人出賣了。
下期再續。
《核突褲人》連載第十六回：
上回講到：核突褲人卓韻芝重出江湖保衞地球！
核突褲人卓韻芝本來只想對鏡頭做個懶有嘢手勢怎料不小心攝下其他事物使構圖變得極為尷尬。（明眼人：根本唔介意你揸乜嘢車，最緊要係有冇人車。）
待續……
撰文：卓韻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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