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以《富饒的貧困》一書備受注視,曾任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所常務副所長,現任中信泰富有限公司政治暨經濟研究部總經理的王小強先生不久前出版了一本名為《投機賭博新經濟》的書。他在書中指現時全球經濟並不是某些人所說的新經濟或金融革命,而是賭博資本主義,而是把世界變成了一個大賭場;因為主導全球經濟的是炒賣各種各樣的金融工具、金融衍生產品如貨幣、股票、期貨、期權、指數……等,可炒賣這些數以萬億元計金融產品的原則跟經濟的基本因素,跟經濟效益,跟價格變動毫無關係,甚至是反其道而行的。例如某些科網股只有微薄的利潤或連盈利也沒有,它們的股價卻可以屢創新高,甚至價格越不正常的高越多人追貨。這樣的行為跟賭徒「跟紅頂白」、「追漲殺跌」根本沒有分別。
把全球經濟形容為一個大賭場或把全球經濟狀況描述為賭博資本主義並不是王小強先生的創見,英國經濟學者SusanStrange一九八六年已提出類似的觀點;令各國中央銀行聞風喪膽的國際大鱷索羅斯(GeorgeSoros)近幾年也一再狠批全球股市、貨幣市場已成賭場,不斷有國家一夜輸清光。王小強先生的書值得重視是因為他把這套理念、這樣的想法跟中國的金融體系改革連繫在一起,跟人民幣是否該全面自由兌換的問題掛鈎。
對王小強先生來說,中國的金融體系改革特別是開放人民幣全面自由兌換將會把十三億人民包括八億農民拖進國際大賭場。因為當人民幣全面自由兌換後,人民幣的價值將由擁資萬億元計的國際炒家左右以至支配,中國政府將失去主導貨幣政策的能力,中國經濟的競爭力、表現將由國際大財團、大炒家操控。這活脫脫是一場場的大豪賭。
更可怕的是,把全中國十三億人捲進國際大賭場只是夢魘的開始,關鍵的問題在於賭場內的賭局大起大落,可以令人一夜輸清光。他在書中列舉了過去二十多年來開放金融市場,加入國際大賭場的國家的慘痛遭遇。墨西哥、阿根廷在八、九十年代開放金融市場,讓貨幣自由兌換後即成為金融危機的常客,九四年的一次金融危機幾乎令墨西哥翻不了身,最後要由美國老大哥出手相救。九七、九八年的金融風暴更令大量新開放金融市場、新加入賭場的國家傷亡慘重,泰國這隻亞洲小虎被弄的奄奄一息;印尼更成為重災區,不僅三十多年的經濟成就一去不返,國內的政治、社會動盪到今天仍未完全平息。即使強如南韓也輸光「身家」,要靠國際貨幣基金會挽救才能避過大難。只有馬來西亞及中國受的傷害較少,前者在風暴中突然宣佈實施外滙管制,抽身離開賭場;中國則因為人民幣未自由兌換,未進賭場而能倖免。在王小強先生眼中,這些事例,這些經驗說明開放金融體系,讓貨幣自由兌換,成為國際大賭場的客人對發展中國家、新興經濟體是有害無益的。
此所以王小強先生認為中國該做的不是應國際特別是美國的要求加快金融改革包括人民幣改革,而是該頂住國際壓力,盡量推遲讓人民幣自由兌換,甚或堅持「人民幣無論如何不可兌換,對賭博的國際慣例說『不』。」以免重蹈印尼的覆轍。
王先生雖然不再擔負甚麼官方職位,但他的背景、資歷令他在政府、學界有一定的影響力;再加上中國政府以穩定壓倒一切,而金融安全則是保持社會穩定的要素,他的看法肯定是有市場的。
若果未來一段時間中港兩地的金融市場繼續大幅波動,又或再有國際投資者衝擊港元及聯滙制度,那將有更多官員及學者認同王小強先生的看法,認為中國不應進入國際大賭場。到時候不僅人民幣全面自由兌換遙遙無期,甚麼「北水南調」、「港股直通車」也將會一拖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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