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平第一首會唱的聖誕歌叫《雪人不見了》，可巧是陳蝶衣填的詞。姚莉主唱，背後有一群兒童和唱，想是這樣，特別引起同齡小朋友共鳴：「雪人怎麼不見了？雪人怎麼不見了？雪人只有手，沒有腳，他怎麼跑？」一連串的問題，可幸沒有引起任何焦慮，生活在不分四季的熱帶，雪人是個非常抽象的概念，他岌岌可危的存在與現實無關。堆雪人如果曾經是一個心願，也是很飄渺的，不比和雪姑七友手牽手合唱《嗨噢》有更高的成真機會。
多年前去慕尼黑旅行，參觀近郊盧域二世堡壘那天下着漫天大雪，山上山下一片白茫茫，專誠為華格納培養的氛圍蕩然無存，只覺得走進了一張古樸的聖誕卡。回程在車站等公車，窮極無聊，就地堆了個蚊型的小雪人。沒有手沒有腳，卻有眼有鼻──還是同行的朋友幫忙砌的，他自詡小時候有經驗。車來了，臨上車有點依依不捨，耳邊響起姚莉善意的勸解：「雖然它有頭也有腦，等太陽出來它就自己不能保。」惆悵什麼，沒有不散的筵席，應該慶幸不需要跟手尾收拾殘局。
很長一段時間都直覺《雪人不見了》是首翻譯歌，那種獵奇色彩把它流放在異國，後來終於在鐳射碟看到署名，知道是姚敏的創作。倒是也由陳蝶衣填詞的《我的心裏沒有他》一直被我誤會是原創，九十年代搬到巴黎後，有一天偶爾聽到達麗黛倚着熟悉的旋律拋生藕，才恍悟它生於意大利，原名《一則愛情的故事》。中詞的歇斯底里怵目驚心：「只怪我當時沒有把你留下，對着你把心來挖，讓你看上一個明白，看我心裏可有他。」血淋淋的遊戲，不玩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