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尾草(七)

鼠尾草(七)

(他習慣先刷牙,然後繼續寫小說,這麼一旦精神無法支撐下去,就可以馬上倒在床上睡覺,免去撐着疲累雙眼刷牙的麻煩。在鏡子前審視自己,雙眼浮腫,臉上有顯眼的毛孔,早上刮去的鬍子又長出來了,他勉強接受了工作帶來的老態,但對於工作在個人時間、寫作靈感、觀察力及感受力上的消磨,仍耿耿於懷。牙刷碰過門牙的牙肉,沒有痛的感覺,卻流出牙血來,他連忙漱口,舌頭上的一陣血腥味稍縱即逝。
(曾經有出版社邀請他寫書,屬於流行小說的類型,他寫過好幾個出色的開首,並以為自己就能這樣完整而精采地寫下去,可是每次也半途而廢,對於流行書寫作的竅門,他始終掌握不來,而且也沒有熱心去寫,他相信這是一種因果循環,無法明白這些像零吃一樣的書,怎麼有人會喜歡。
(可是現實以一種無法明瞭的方式擺在眼前,他每天在雜誌社也遇上類似的事情。他的同事們都是熱愛名牌、追隨潮流的購物狂,每次翻看別家的雜誌,看到新鮮貨品時總會大驚小叫,嚷着「這個很美」、「我要買這個」之類的話。

(男同事對數碼產品和玩具最感興趣,而每位女同事則是一份衣飾潮流報,能互相交換各大品牌的時裝、配飾和化妝品資訊。同事們翻看雜誌時,他常會在旁湊熱鬧,但卻從沒試過被一件貨品引發慾望或興奮莫名的感覺,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他對這一些都絕緣了,不知是幸或不幸。坐回電腦前,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心想她不能是個語文老師,而且也不要通曉文學,最好是一位低調地崇尚名牌的老師,這樣她的人生應會簡單、快樂一點。)
「剛才……不過是幾秒間吧……」舅舅說,「但我好像一直在想,你是否可以幫忙照顧這盆鼠尾草。」
「但這是舅母的心血啊。」
「正是因為這樣,我更不想它枯死。這一年間,她種下來的一盆接一盆地死去,而我夢見她的次數也愈來愈少了。我天真的想,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某種連繫呢?如果這盆鼠尾草也枯死,不知道我還會不會夢見她?」
她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夢見父親了,父親生前,她很少夢見他,畢竟她是女兒,跟母親比較親密,而且父親去世時,她仍未過渡青春期的叛逆年代,所以從未跟父親建立深厚的感情。(待續)

小說組:亞軍
作者:可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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