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跟董橋講起昂山素姬，他說這些年來，昂山素姬沒有一天不受苦，也沒有一天不美麗。
這是我近來聽到的最能引起共鳴的一句話。
沒有一天不受苦，這大家都知道。自一九八八年她回緬甸照顧生病的母親，就因參與政治，推動民選制度而飽受折磨。她獲諾貝爾和平獎，她在英國的丈夫病危並於九九年去世，她在英國的兩個兒子想念母親，昂山素姬即使一度被釋也不願踏出緬甸國門，因為她知道一旦她離去，就可能永遠不能再次回緬甸。她寧忍受被孤獨地軟禁。
但很少人說出，她沒有一天不美麗。儘管大家都有這種感覺。按常理，她應憤怒而激進。但她沒有。她只是堅持，卻永遠身段優雅。她的優雅，她的平靜，使她的神態、身影都顯示出她在弱勢中的倔強，她的無所畏懼，因而儘管只是一張照片，儘管歲月催人使她年華老去，卻依然美麗。看到她的身影，不由人不感動。
上星期四，緬甸軍政府突然派專車把昂山素姬接到賓館，與軍政府官員會面對話。緬甸國營電視台播出會面的片段，緬甸人民又看到了讓他們動心的昂山素姬。她沒有說話，卻傳遞出民主訊息。
在我的筆記本上，記下昂山素姬的一段名言：「極權主義是一種建立在敬畏、恐怖和暴力基礎上的系統。一個長時間生活在這個系統中的人，會不知不覺地成為這個系統的一部分，恐懼是陰險的，它很容易使一個人將恐懼當作自己生活的一部分，當作存在的一部分，而成為一種習慣。」
適應了恐懼是人類社會中最可悲的現象。沒有在極權主義下生活過的人，很難想像這種悲劇性的存在。
但她沒有適應恐懼，她淡然、堅定、永遠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