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誤會 - 鍾偉民

一場誤會 - 鍾偉民

「這幾年,讀你的專欄,總覺得你沒以前的快樂。」訪客說。快樂,是有的,只是變了形,沒從前的熱鬧;過了人家的「千禧年」,我們的「建華四年」,這個專欄,也慢慢的,由絢爛,歸於平淡。從前鬧哄哄的場面,那些響噹噹的人物:大頭人、墨西哥人、小黑明、大閨男、公僕莊尼、賤鳥……多聲沉影寂,或淪為老婆奴,或疊埋心水,孤獨終老。
甚至,晃眼間,連我家大白燦,也成熟了,懶得作驚人之事;除了固執地,要求某一種牌子的某一款罐頭,熱愛白飯魚亁,一般吃飽就睡;心情好,會銜起一粒粒亁糧,去填浴室防滑地毯的小方格,算是跟自己下棋,或者堆起一些圖案自娛;貓聾,認為天下人也聾,覺得納鬱,躁狂症發作,仍舊扯盡破鑼嗓子,咒天罵地。毛茸茸的貓,憑外觀,看不出年紀,也看不出貓會關心自己的年紀;燦大爺,一向愛怎麼活,就怎麼活,從來只知道「飯之將至」,不知道「老之將至」,這是貓的過人處。
我的豬朋,曾經,多得能稱為朋黨,是一夥「飯敘集團」;那年頭,兩日一「小敘」,三日一「大敘」,盛世宴饗多,樂得當一個食客,借人家的貴賓房,搞自己小眾的飯敘活動;是有點懷念那些日子的,浮淺無聊,但有生氣,活得讓自己,讓看的人,感到快樂。
人,不可能生活在一個沒有生活的地方;然而,澳門這家店,還是要開的,就算是個陳列室;交通無望改善,我就把網頁做好,當成櫥窗,設法為石友們提供方便;閒來,多點回香港覓食和會友就是。
「對澳門失望了?」訪客問。「失望還好,連失望都說不上。」只能這麼答。或者,命中註定,這是一個尋找「身份」的過程;過去這五年,看到人家的「底牌」,才明白,我原來真是一個香港人。一直以為「根在澳門」,是誤會了,這裏的土質,從來不適合大樹;就算只是帶來大樹的種子,對一城狗尾草,也是不可原諒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