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有製片人送來一個劇本讓我拍，劇本中有句話是這麼說的：「……這個是我父母的故事，如果我不說，也就湮沒了，因為我自己也老得快不行了……」
如果時間是條長河，那麼比較在它上面走過的人的匆促步伐，它根本就沒有流動過，正合了一句禪偈：「人在橋上過，橋流水不流。」最近我稍一入靜，就彷彿看見一個動畫般的畫面：滿地球的人都圍着地球瘋狂地跑，只有一個方向，沒有回頭的，轉第二圈的時候已經換了新的一群人，周而復始。
看長篇巨著的經驗是驚心動魄而又傷感的，鮮蹦活跳的一群人，到末了，老的老，死的死，而且那書本身，那怕再精采，也會一頁一頁翻完。閱讀完一本書，為書中人物唏噓之際，會想總結一下書的主題。有的書主題很深刻，有的書，看完了不過又是一本書。
想起一位退休的江湖大哥的一番話。江湖大哥很有義氣，早年犯事後獨自承擔責任，在獄中渡過廿多年，出獄後改邪歸正，還幫助不少釋囚重返社會。前幾年有外國記者訪問他傳奇的上半生，最後請他自己總結一下：如果請他自選一句墓誌銘，將來刻在自己的墓碑上，會是句什麼話？江湖大哥說，記得在那一剎，腦中一片空白：我在自己身後留下了一串什麼腳印，給自己留下了什麼內容的墓誌銘？我想家人，朋友，社會怎樣記得自己？最後囁嚅了半晌也回答不出。那怕曾經半生浴血，為個義字坐穿牢底，在那一刻也不禁潸然淚下。
人的一生一秒一秒過，過的開心也是過，過的不開心也是過，不開心的時候最重要自己幫自己。以前的人比較有生活情趣，他們愛把一塊木頭逐點鏤空，鏤空後還細細地雕花，這是源於對生活的熱愛，要雕花去記載時間的過去。
嚴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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