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嘉,充塞他的腦袋,像患了強迫症般不可遏止那些影像在腦裏流動。陳楚不知道自己也會對一個人產生這樣大的好奇,他向來只對身邊的人事進行純粹的觀察,不帶感情地描繪他們的輪廓形狀,但嘉卻像一個故事,讓他想不斷不斷追讀。
自從發現洞後陳楚成為了偷窺狂。以往被抑制的慾望如睡火山甦醒,一發不可收拾地併發。每天下班後他便衝回家把眼睛對上洞口,這個洞讓他彷彿具有了透視能力,視線穿透牆壁射在隔壁的房間裏,所以他稱洞為「眼」。
兩天後他終於看到了房間的主人,是個長頭髮的胖女人,二十多歲左右,樣子很普通,若不是那比一般人龐大的身軀,恐怕根本無法在人群中將她辨認出來。這樣的女人對男人來說照理毫無吸引力可言,但陳楚就是不知怎地控制不了自己,沒有辦法將眼光自那個洞裏移開。他想起曾讀過一篇小說,講述一個學者愛上了肥胖的女諧星,女諧星名「嘉」,陳楚感覺二人十分相像,就替隔壁的女子起名為嘉。嘉,私密的,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名字。
事實的部份,少女眼角下的痣一樣,象徵性的,不可忽視的誘惑。陳楚這樣迷戀嘉,大概是因為他所能接觸的只是名為嘉的女子細小的部份。若隱若現,只看見肉而不可分辨是甚麼部位。
他開始將嘉的生活寫進小說裏,嘉今天很晚才進房間,穿了卡通圖案的睡衣,在讀一本書,可能是小說,可能是散文,陳楚想又或者嘉喜歡詩集。
在小說裏他將嘉塑造成寂寞的失婚婦人,常幻想自己被偷窺,從而得到早已失去的刺激快感。他以作者的身份控制嘉,說嘉所做的一切都是給偷窺者看的,包括讀詩集,這不過是另類的煙視媚行,隔着「眼」進行。
小說被雜誌採用了,還邀請陳楚在上面連載,他開始受到小說界的關注,有人從他的名字認出了他是那過氣潦倒的小說家的兒子。陳楚從「眼」所得到的滿足遠遠超過他的想像。
他依舊每天上班下班,辦公室那群受過高等教育的文盲甚麼都不知道,仍當他是普通助手,律師照樣讓他找資料,照樣對他呼喝,但他心裏只想着盡快回家看看嘉,並從上班就開始寫那隱形的小說。
嘉的生活很單調,重重複複,音符來來去去那幾個就如同她播放的音樂。她幾乎每夜都播放同一個日本女歌手的歌,低沉婉轉,消散在空氣中一直穿越洞飄到陳楚耳朵裏。陳楚每夜就在那些碎語一樣的音樂中寫他的小說。
小說組:季軍
作者:林越慧
徵文比賽
《蘋果日報》第二屆徵文比賽已圓滿結束,並已進行了頒獎禮。散文組得獎作品已刊登完畢,現逢星期一至五,於本版連載小說組的優勝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