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有一類人,叫小資。
在人群中,小資是很容易被識別出來的,他們有憂鬱的氣質、敏感的心靈、神經質的表情,他們肚餓了吃批薩,口渴了去星巴克。做愛前用舌頭做很長時間的前戲,不不不,不是彼此用舌頭在對方身體尋幽探秘,而是熱烈探討王家衞的電影和徐志摩的詩。我們沒甚麼機會偷窺小資們做愛,所以要確定一個人的小資身份,還有個更簡單直接的方法:小資們在說中國話的時候,通常會夾雜幾個英文單詞。一個人,如果,居然,能夠流利酣暢百分百正確地用母語表達自己,那是多麼沒有Face的事啊!
小資崇尚美麗,崇尚「比美更美的美」,所謂「比美更美的美」,就是「把美毀滅」,了解了這一點,也就不難理解小資為何把張愛玲的小說、村上春樹的書、納蘭容若的詞奉為聖經了。
張愛玲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爬滿了蚤子」,這句話跟小資的審美觀不謀而合,這襲袍子簡直是為小資們度身訂做的。張愛玲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選擇冷眼旁觀,以絕情之筆言情,這一點也符合小資們對Cool的追求。小資愛上村上春樹,跟他筆下許多人物擁有不快樂的童年有關,少年、蒼白、憂鬱、孤寂、逃避……讓小資們感同身受,在午夜蒼白地哭泣。至於納蘭,他的邊塞詞真是很不錯的,但小資愛他,卻因為他有林黛玉的氣質,是「千古傷心人」,以傷心做詞,永遠活在追憶之中。
一個社會有小資出現絕對是好事,證明在豐衣足食之後,人們有了閒情逸致追求「愁」的滋味,由物質向精神進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