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不陀飛輪沒有關係,我其實不是「錶人」,很多東西我其實都只跟着時裝本能來揀,手提電話、洗衣液、杯麵、眼藥水……甚至手錶,外表靚仔就得,三地計時四飛返日月星辰萬年曆都只是錦上添花。
我的手錶呢,大概因此出盡辦法博我注意,幾乎每一隻都有段奇怪故事,例如在米蘭以Zucca腕錶交換得來的勞力士;在蘇富比拍賣會上從藤原浩手上搶來的PaulNewman;本來喺新加坡落街食海南雞飯,買不到飯,卻無端端在飯檔隔鄰買了隻Bell&Ross……
還有兩隻,特別有感情。一隻的故事屬於我,另一隻的故事關於一個我尊敬的人,不過我恰好也有同型號的那一隻錶…… Textby黃偉文
之一:錶與錶
他有一隻好錶,沒有錶帶。
她有一頭秀髮,沒有梳。
他們相戀。某日,他突然給她一個花紙包着的小盒,拆開一看,是把精美的玳瑁梳子,她應該高興的,但她卻略有遲疑,問:「這怎麼來的?」
他故作輕鬆:「不過把手錶賣了。」
「我也有禮物給你。」她講的時候竟然有點垂頭喪氣。
錦盒裏有條錶帶,他這才發現她把長髮剪短了……
類似的情節粵語長片裏搬演過千回,最後一次在《秋天的童話》裏發生,不足惹來遺憾,有餘有時也令人啼笑皆非……
那年生日,好友T送我一盒東西,噢,原來是我之前一直希望得到的Herm囗sCapeCod的兩圈皮帶版,我卻像船頭尺和十三妹一樣不知所措:「T,你聽說我最近在談戀愛嗎?這隻錶我知道你要特地從巴黎訂回來給我……」
「是紐約。」T補充,「比巴黎麻煩得多了。」
「總之,有人已經送了這隻錶給我。」感激同時抱歉在同一個表情上出現是怎樣的?如果你有看見我那時的樣子就會知道了,你𠵱家叫我再做一次我諗都做唔番。
「但這隻雙重的手錶,我是要定了,謝謝,T。」我又說。
沒有轉送,不曾變賣,到底我留着兩隻一模一樣的錶有甚麼用呢?
我用來戴,用來提醒自己,在生命裏的某個時刻,我同時得到了愛情和友情,它們有時看起來用起來都是差不多一樣的,但彼此都不是「多餘」的,請不要拿走我任何一個,有錶帶的手錶,有梳子的長髮,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同時擁有,更不表示這種左擁右抱可以永久保存,但那一刻,當我收到兩隻一模一樣的時計,老套講句,我死得眼閉了。
之二:阿姐的手錶
有沒有人願意花十幾萬為了博你笑一下?
如果有,那麼你一定是一個平時帶給大家很多快樂的人,才有人覺得你值得如此「勞神傷財」。
阿姐(我們叫她阿姐,除了因為她的江湖地位,還因為很多人視她如親家姐,或者說,她對很多人好得像親弟妹。圍內人一講「阿姐」,就是指她,至於廣大市民叫的「阿姐」汪明荃,我們則另稱「Liza姐」)那一年生日,收到一隻RogerDubuis的手錶,只因為大家都知她喜歡大衞碧咸,大概某次她翻雜誌時無意和身邊的人提過「咦!碧咸隻錶幾靚」,於是就有人不動聲色的記下牌子型號,預備給她一個驚喜,並且希望,還趕得及。
阿姐是個很難送禮的人,她最想要的東西,通常她自己都有辦法賺得到弄得到,不用旁人操心,或者應該這樣說,她最最想要的東西,只有上天能夠安排給她,而上天沒有,所以愛錫她的朋友,只能夠送人類能力範圍能夠找到,而且是少數她未擁有的東西之一,作為她的生日禮物。如果「健康」能送的話,相信有不少人願意傾家蕩產,可惜我們做得到的,就只有給她短暫的快樂,即使這種物質上的快樂,只能夠有一秒,至多五秒。
雖然這樣,阿姐的一班老友及徒弟還是四出明查暗訪,追尋那隻當時在香港不易找到的GoldenSquare型號手錶,那份心意,當然遠超每人要科款萬多元的份量,縱使大家心裏清楚,這隻手錶阿姐很有可能到最後都不會戴,不用說戴一天,一小時她都不會戴着看時間,因為她沒有時間了。
結果,阿姐拆禮物的一剎那,果然笑了一笑,雖然那笑很虛弱,卻是很真心的,而且一如所料只有一秒,至多五秒,阿姐拿着錶在手腕上比了一比,沒有戴上,就放下,衷心滿足地放下,那一秒,大家都覺得一番折騰,總算不枉,錢能夠帶來給你心愛的人的快樂,大概就是這麼多,在適當的時候,他們還能享受的時候,做了能做的事情,那十幾萬元,加上無價的心機,都是值得的。
那隻手錶到了最後都沒有被戴過,一直一直放在盒子裏面。
阿姐如果還在的話,過幾天她應該會收到另一批生日禮物,裏面大概會有洛杉磯銀河隊的23號球衣吧。
我記得。我們都沒有忘記過。
本周××!
係冇嘅,今天我只想沉默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