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票」 - 李純恩

「拜票」 - 李純恩

政客參加競選,有一個不可缺少的活動,叫「拜票」。
「拜票」不同「落區」。「落區」是表演,一登上政治舞台,好醜都是演員了,前呼後擁「掃街」、「洗樓」、「落區」,食生菜做騷而已。
但「拜票」則屈辱得多了。
「拜票」之屈辱,全在一個「拜」字,那是抬不起頭來的事情。人的頭顱,本來是可以抬得高高的,就因為一個「拜」字,脖子就軟了,腦袋就重了。腦袋之所以重,是裏面有所求的東西多了,慾念滿塞,亂七八糟,一條脊梁骨撐不住,頭垂了,腰也彎了。
無慾則剛,貪慾則軟,也是常理。
拜的人由硬錚錚變成軟塌塌,被拜的人則正好相反。手裏有「票」呀!平時不三不四的,卑躬屈膝的,寒傖齷齪的,一旦知道手裏揑了一張你要的「票」,頓時便人五人六起來,人模狗樣,不可一世了。
「進來吧!」人模狗樣的一聲呼,「拜票」的政客便小媳婦一樣,躬着身子,涎着笑臉,點頭哈腰跨進門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任由那人模狗樣的上下打量,左看右睇,差點就拿在手裏摸一摸、掂一掂,就像小菜場裏一個蘿蔔,一個菜瓜。
「拜票」的那個委屈得不得了,只管把些「胯下之辱」的故事在心裏默唸着安慰自己。臉上的乞笑卻絲毫不敢褪去,嘴巴開始講好話了: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千萬要高抬貴手,成全在下,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他朝我一旦當選,您老人家有什麼吩咐,只管發下話來,做牛做馬做雞做狗,我一定全力以赴──
被拜的那個人模狗樣,聽了心裏暗笑,他知道眼前這傢伙說的全是騙人鬼話,他日若飛上枝頭,只會往自己頭上拉屎。但好玩之處,全在當下,當下他心饞眼饞,只因為老子手上這一張選票,這張選票可實可虛,給了他,便實了,實了他就會跑到老子頭上拉屎。不給,便是虛的,虛得他頭昏眼花,虛得他卑躬屈膝,虛得他心裏發毛手心冒汗,舌頭都喘出來了,哈哈,像不像哈巴狗?
哼,誰叫你拜票的,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