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猶太人站在哭牆前面念念有詞,頂禮膜拜,還在牆縫塞祈福紙條,很難無動於衷。一九九八年,以巴談判初露曙光,關係空前和睦,猶太導遊勸我們留到巴勒斯坦區購物比較便宜。後來沙隆率眾挑釁耶路撒冷古城阿拉伯區的DomeofRock,天下從此大亂,沒完沒了。
那年好光景,我們前往耶路撒冷開「國際傳播學會」(ICA)。此會以美國人為主,究竟有多「國際」?美國中學教世界史地,總以為太陽繞着星條旗走,最後勉強補一點「國際」,聊勝於無。他們的國際就是「非美國」,是「美國以外」的剩餘範疇,美國彷彿是國際的對立面。國際傳播學會最「國際」的圖騰,即每四年在「美國以外」選個希爾頓之類五星級酒店開年會。
九四年我為香港客座,聯合陳韜文力爭該會九八年到香港開,用以維護主權過渡後新聞自由不變。奈何力不從心,以些微的票差輸給耶路撒冷,一因猶太人在學界的發言權無與倫比;二因香港回歸前那幾年經濟虛胖發腫,一派泡沫繁榮,我們無法預測九八年酒店會多貴;三因以色列政府應承給兩個免費的大型酒會。我們雖敗猶榮,賺取了遊覽以色列的機會,還順道去埃及和希臘走馬看花,或許是畢生唯一的中東之旅。
再四年,學會首次在東北亞登場。美國教授出國門,許多只到過加拿大或墨西哥蜻蜓點水,跑歐洲的有些,但極少人到亞洲覽勝。大學給的開會津貼微薄,不敷長途跋涉。但自從ICA「現代化」以後不辦家家酒,除了聘專職幹部打點事物,更在華府置產,萬一出席寥落,少收十幾萬美元會費怎麼辦?不怕,南韓恨不得貼錢買廣告,政府拍胸保證它穩賺不賠。南韓做慣這種事,再添一筆無所謂。
老美畢竟重歐輕亞,去年在德累斯頓亮相的遠比在首爾多。ICA原希望二○一○年移師香港,而我們這些書生徒具道義熱情,別無資源幫得上忙。新加坡,另一個渴望世人承認的政府,縱然不能自詡為新聞自由的楷模,到底肯撒錢把香港和京都摔出局。網上有人罵學會出賣學術尊嚴,呼籲到時候大家群起抵制。這年頭尋常的國際學術會議都得戴上國家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