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朋友許洋到香港出差，我帶他到「大婆牛肉麵」吃麵。
周寧過來招呼，都是北京人，坐下聊天，少不免問一句：「你在北京住哪裏？」
「西四，豐盛胡同附近。」
「我小時候也住那一帶，宏廟附近。」
「我就是在宏廟小學上學的。」
「是嗎，我也在宏廟小學讀過幾個月。那我問你，你幼兒園上的是哪一間？」
「名字一下子記不起來了，好像是王光美她媽媽辦的。」
「潔民幼兒園。」
「對對對，是潔民幼兒園！」
於是一說年齡，同年同月，生日只差了十一天，在幼兒園裏肯定是同一級。那幼兒園一級只有兩個班，一說「范老師那班」，兩個四十多歲的人都激動了起來。
「你還記得有個蔡老師嗎？我們說范老師做飯，蔡老師買菜，還有個周老師，煮粥。」
「你記得有架三輪車，蹬三輪車那位大爺叫什麼來着──」
天大地大，竟也可以變得如此之小。許洋高興對我說：「我認識你老婆，比你早二十年呢！」
中國四十多年前的幼兒園，所有學生生活在一起，在一個廁所裏拉屎撒尿，在一張長條大床上睡午覺。有時候老師嫌小孩子亂跑亂跳惹麻煩，就弄一排痰盂，讓學生們拉下褲子坐在上面，拉不拉，撒不撒，都坐着。坐半天，站起來，個個小屁股上都印了一圈大紅印。
想到這裏，看着許洋跟周寧聊得興高采烈，想想那一排印着紅印的小屁股，有這兩位的份，不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