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扁擔 - 李純恩

一條扁擔 - 李純恩

公共屋邨爆水管斷水,居民們帶着容器到街上,從水車中取水。人群中有一位古稀阿婆,又瘦又小,一取就是兩大桶水,隨身有一條扁擔,兩桶水一前一後,挑起就走。
如果這位阿婆挑着水走在一條田埂上,那就沒什麼稀奇,但她這一擔水,挑在高樓大廈間,今時今日,蔚為奇觀。
挑水擔柴,也是磨鍊出來的本事。當年我們一群上海學生下鄉勞動,見農民挑水十分輕鬆,一條扁擔兩桶水,一悠一悠就回家了。於是也試着去挑,不料剛剛一挺直腰,前後兩桶水便亂晃起來,忽左忽右,帶着人團團轉。不到兩分鐘,肩頭就給扁擔壓得生痛,腰就挺不直了,越彎越低,那條扁擔從肩頭移到後背,幾個神高神大的上海小赤佬,彎腰彎得像古稀老嫗,看得鄉下孩子們哈哈大笑。
出過兩次洋相,也就沒想再去挑戰。但心裏面,對於挑着兩桶水或兩桶糞的農民,可以一路疾走還哼着小曲,真是由衷佩服。
這些回憶,因為見到了那個挑着兩桶水回家的阿婆而被勾起。那阿婆的隣居們見她瘦瘦小小挑着兩桶水從面前經過,大概也嘖嘖稱奇,許多孩子,見了阿婆肩上那一根竹子,大概還叫不出「扁擔」呢!
如今香港城市居民家中,還有多少人藏着扁擔呢?一條扁擔,讓人想不起黃飛鴻,起碼也想起關德興,那是工具,也是兵器,說不定,那阿婆就會舞將起來,儆惡懲奸,屋邨裏,隱着一位武林名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