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睡着的時候特別糊塗,意識尚未完全投降,邏輯和直覺正在交班,擦肩而過的一剎那,像在繁忙的街頭趕路忽然瞥見落地大鏡熟悉的身影,驚詫不知道是因為迎面來了一個長得似自己的人,還是那個自己出奇標緻。所以凌晨兩點當床的猛烈震動把我搖醒,我第一個反應居然是:「鬧鬼!」
都拜來台北前兩個朋友打的預防針所賜。朋友甲一聽到我下榻旅館的名字,面色立即蒼白,用一種含蓄的氣色表示這間泊宿所「唔係幾亁淨」;朋友乙則陳述了新近專誠赴港欣賞崑劇的經驗,與她同行的姐姐第一晚就撞鬼,半夜床鋪忽然自動表演樂與怒,幸好信奉基督的她有十字架隨身,邪不能勝正。兩個故事交叠腦海,難怪我立即以為自己時運低,終於遇到了。電光火石之間,又想起朋友丙傳授的錦囊,據他過來人的豐富經驗,沒有派出請柬而被鬼壓,全身動彈不得千萬勿慌,只要集中精神郁一郁腳趾公,便可迎刃而解咒。我馬上照辦煮碗腳趾大動,可是情況並未因此中止或改善,腦筋經過數秒鐘劇烈運動,已經漸漸清醒:喂喂,用錯藥了,這是鬼搖床,不是被鬼壓,症候不對,當然毫不見效。而且,搖的不單止是床,窗戶咯咯作響,整間房像喝醉了酒,這才扯起準確的警報:地震!
長住三藩市而生的逃生警覺原來並未生銹,跳下床立即穿上涼鞋(地面可能有玻璃碎片),搶步棲身浴室門檻的同時,順手抓起內有身份證和現金的荷包(方便認屍或買食物壓驚)。漫長的三十秒過後,考慮要不要下樓避餘震,但一想到這種處境最忌搭電梯,十八層易落難上,決定採取一動不如一靜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