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館的日曆定名《電影海報集體回憶》,連我這種大食懶都交稿了,應該可以於十月如期出版吧?負責人嘆一口氣:「還要翻譯英文呢。閣下那幾段,恐怕只好求身在東京的李小姐效勞,其他人聽到你的名字沒有一個肯接。」唉呀,太抬舉了,文字稍為刁僑扭擰而已,何至於就成了人見人怕的侏羅紀恐龍?
以往王先生譯得詼諧俏妙,令沒有讀過中文原文的讀者產生美麗幻想,可惜近年事忙,不再委身擔任文字整容工作。何先生也非常稱職,尤其擅長揣摩同志的刁鑽,被我封為最有前途的新晉基作者。不料讚美引起反效果,擔憂近墨者黑的他此後譯基風陣陣的文章總有點戰戰兢兢,硬着頭皮的苦況我見猶憐,慳得過不敢逼良為娼。李小姐相逢恨晚,知道她有嬌生慣養聲名,親切感倍增──態度優游一點,被人一口咬定賺錢買花戴,這種寃情我感同身受。況且事實證明,她沒有傳聞中的大小姐架子,我們合作得非常愉快。她說:「你的東西很容易譯,文法和邏輯接近英文,不像某某和某某……」難得聽到公道說話,當場感激涕零。
就像這次寫的,淺白如小學生作文,轉換成另一種語文毫無難度,要嫌只能嫌悶。例如「態度嚴謹意識正確的電影工作者,大概作夢也沒有想到,這樣一部粗裏來粗裏去的豪放鄉土作品,居然被發育中的小同志供奉為情慾啓蒙導師」,不是舉手之勞嗎?反而刁鑽的片名令人擔心,《無頭正宮教子鬧金鑾》和《王先生着錯老婆裙》都考功夫,甚至《賣肉養孤兒》,直筆甩譯成SheWhoSellsHerOwnMeattoSupporttheOrphan,頓時化身喜劇,到底於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