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油畫家徐悲鴻的油畫拍賣上千萬,值不值這個價?
論油畫技巧,徐大師是沒得說的,但那個世代的中國油畫,色調太沉重,主題有點陰鬱,徐悲鴻、顏文樑、李鐵夫,二十年代畫中國的風景,都帶着國破山河在憂國憂民的儒家悲辛,不是不好,只是不好看。
都看得出這批畫家年輕時不快樂地登上郵輪,從上海遠航到巴黎習畫。他們一咬牙根,用在素描的基礎的功夫很深,只是當時的巴黎,在這些中國畫家的作品中沒有什麼紀錄──二十年代的巴黎開朗而欣喜,帶着一縷世紀末的頹唐,這個時期,畢加索早已開始他的立體時期,馬諦斯的色彩結合了原始的瘋狂。
當徐悲鴻來到巴黎,巴黎的藝術家卻早已時興去南太平洋的遠東尋找新靈感。中國畫家來到巴黎,精神生活與這個異色的世界格格不入。徐悲鴻的油畫,令人看出當年這位年輕人很孤獨,就像詩人聞一多留學芝加哥,總覺得兩餐很荒冷,大西洋的波濤很孤涼,西洋文化沒讀進去多少,一顆心總遙念着所謂多災難的祖國。
人各有志,如此性格和氣質並沒有錯,只不過視野狹窄,學不到太多。二十年代的巴黎是一個藝術豐收的時代,就像一條河衝向大海,抽象的現代派艷開正盛,揉合着EdithPiaf玫瑰紅的歌聲。
然而徐悲鴻這一代的缺陷是完全排斥同期的抽象畫,中國早期的油畫家,雖然留學法國,沒有幻映出一絲歐洲藝術革命的時代氣息。因此中國早期的油畫,有點像太平館的豉油西餐,只迎合香港六十年代的華人口味,受歐洲欣賞,恐怕有一段距離。
東京上野美術館的許多日本油畫,也是二十年代留法一代的作品,有許多東京畢加索、大阪馬諦斯、北海道版的梵高。日本畫家跟徐悲鴻一起去留學,卻熱烈擁抱那時最時尚的抽象潮流,雖然這些畫不太值錢,但從同期的油畫,一樣學法國,卻看出兩般胸襟。
徐悲鴻的油畫在大中華文化圈有很高的民族感情價值,在藝術上是另一回事。油畫的價值並不客觀持平,只要喜歡,加上有錢,就值一個天國的價目,就像人世間的愛情和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