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 人 - 鍾偉民

潮 人 - 鍾偉民

曾經,在同一天,在不同的城巿,成千上萬的女人,日出之前,重重包圍着一家家的名牌商店,倦眸裏,除了眼垢,就是期盼,為了一個就要在早上九點鐘開售的帆布挎包,她們不畏艱辛,心中,同聲高呼:「為了一個包,九死而不悔!」要是受到阻撓,為了捍衞「買包權」,連三姑和六婆,也勢必會為「時尚」作出犧牲,為「潮流」送上性命。
「潮」,不斷流動;「尚」,只存在於一時;一時的流動,為什麼竟可以迷惑眾生?
我們會嘲笑沉溺「包潮」的女人,會認為她們的癡狂和愚妄,純粹受商賈擺弄,而投機者在推波助瀾;然而,把「包潮」換成「思潮」,譬如「革命思潮」,「文化思潮」,或者「文藝思潮」,那又如何?
不同年代,總有人獻身於不同的「革命思潮」;獻身,自然離不開痛苦和血腥,一夜又一夜的落紅,點染着歷史的床單,慘象,實在不宜多說;「文化思潮」,範圍太大,也不敢多說;還是「文藝思潮」,最像娘兒們的包,一堆皮毛,可以漫說。
「文藝」,本該獨一無二;可是,一旦由法、德、日、意等文藝聖地的名家創發,無數仿製品和充頭貨,就會越洋而來;遇上土產或者土包文化人評介,所謂的「思潮」,就火速展開。沒多久,我們就會發現:一直讓土包包圍的本土作家,開始以這種「思潮」寫作;或者,宣稱作品,源自某國製造的最新流行「思潮」。
這類文化人和作家,跟名店門前的搶包者有什麼分別?分別,只在於:搶包者,沒有掩飾追趕「包潮」的滑稽舉動;而沉醉於「思潮」的識字分子,卻自視為文藝的先驅。
為「包潮」和「思潮」耗損心神,同屬不智,或者弱智;不幸的是,我們一向尊崇「緊貼文藝潮流」的「潮人」,平白耽誤了他們回青山醫院覆診的時間。
《潮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