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抗戰勝利62周年二之二<br>四名慰安婦聚會:我們都是受苦的命

八年抗戰勝利62周年二之二
四名慰安婦聚會:我們都是受苦的命

四名海南島慰安婦倖存者陳金玉、鄧玉民、林亞金及陳連村,在抗日戰爭勝利62年後聚首。四名命運相同的老婆婆,年齡加起來足有320多歲,她們向記者抖出的傷痛經歷,當刻已經是一冊有生命的慰安婦血淚史,叫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曾經否認慰安婦問題的言論變得荒謬。
林亞金婆婆說:「我們都是受苦的命。」四名性格鮮明的受害人,各自說出自己的慰安婦經歷,也聆聽別人的遭遇;傷心,也替別人傷心。但她們的聲音,不再是一行一行孤單的獨白;一個人的敍述,支持着另一個人的敍述,一個一個繼續說下去……她們活着、歷史也活着,沒有被遺忘。 記者:冼麗婷 攝影:李家皓

海南島保亭縣距離三亞國際機場約1小時30分鐘車程。記者探訪保亭縣慰安婦倖存者,把四個婆婆接到保亭縣城相聚。一直被歧視的慰安婦,在難得的聚會裏,彼此關懷,一起掏出被日軍摧殘的往事。
體形瘦弱的陳金玉居住在縣城附近,她起程前趕緊從衣箱翻出剛編織好的新筒裙(註:黎族傳統服裝),準備送給苗族婆婆鄧玉民。陳連村婆婆赴會着實很不容易,她患了白內障,眼力不好,踏一步石級也要人攙扶;但為了參加聚會,她放棄到醫院打感冒針,也不怕獨自乘長途車。
汽車駛過顛簸山路,幾個老人家離開子女親戚耳目,擺脫歧視、擺脫在家人面前不能談論慰安婦往事的禁忌。
長年生活艱苦,營養不良的陳金玉,80磅不到的身軀,撐着木枴杖,步履蹣跚,但還是很關心同房的陳連村,經常扶着她走路。陳連村婆婆視力差,不習慣使用賓館升降機,每次進入,慢動作提步的模樣,像要上月球的太空人。林亞金與養子關係普通,習慣孤獨,經常凝神不語的樣子有點緊張。相對地,鄧玉民兒孫多、笑容也多,胖個子的她走到陳金玉房間,看到新筒裙禮物時,快樂得像個18歲少女,就連有點孤僻的林亞金也在旁邊看得笑容綻放。

「我的身體已經被摧殘,過着窮日子,我們要去找他(安倍)報仇!」

曾被日軍蹂躪、打得皮開肉裂,60多年後仍然存活,四個脆弱軀體裏有着最堅強的靈魂,風燭殘年,仍然希望透過訴訟迫日本政府向她們道歉賠償。
記者提起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和一些日本官員曾經否認慰安婦問題,四名老婦十分憤怒,發出連環控訴。陳連村首先說:「我的身體已經被摧殘,晚年沒有錢,過着窮日子,他(安倍)這樣說,我們要去找他報仇!我希望通過大家一起努力,由律師及社會力量支持,令日本向我們道歉。」
陳婆婆13歲放牛時被三名日軍拉進放莊稼的茅屋輪姦、昏迷三天,被母親尋獲時,她已被摧殘,流滿一地血。

「你們生在現代社會,沒有經歷戰禍,有福氣!」

鄧玉民婆婆接着說:「我14歲時候被強迫去勞動,日軍想把我強暴,我反抗,他們把我抓起來,用木棍打我至流血流膿。日本有些人竟然會說沒有慰安婦!」
四名婆婆中,只有鄧玉民來自苗族,她性格直率,記者問她有沒有給孩子及村裏人看她身上傷痕,她說:「誰都知道,兒女、孫子全都看過。看!」她扳開上衣,向記者展示背後的疤痕,並且為疤痕加上這樣的註腳:「同村的人都看過了。讓他們記得,這是對日軍仇恨的印記。」鄧玉民說她被日軍強暴時年紀還小,導致下腹大量流血。
和平之後,曾遭日軍蹂躪的慰安婦得不到村民的同情,心裏抑壓、不被理解的憤恨一併釋放,鄧婆婆說:「村裏人問我:『日本人強暴你,你為何不跑?』日軍像野獸一樣,把我捉住,我還能跑嗎?你們生在現代社會,沒有經歷戰禍,有福氣!」
舉止溫文的陳金玉,說話一針見血:「他(安倍)沒人性,當年日本兵強暴我,我想,如果當時他來,他可能也會做同一樣的事情!怎麼可以說沒有慰安婦,我就是受害者。」
2005年曾到日本法院就訴訟作證的林亞金,聽到一些日本官員說戰時沒有慰安婦,憤怒得眼淚都要流下來。當年她還是姑娘的時候,被日軍扣押在南林據點當慰安婦最長六個月,每天給兩至三個日本人施暴,雙腳不能正常走路,最終不能生育。
只管有一口氣,老婆婆還是想去「報仇」。跟以往律師接她們到保亭錄取口供很不同,這一次,沒有錄影機、錄音機、電腦及手寫速記員的嚴肅問話記錄,大家就同一問題表達不同經歷與意見,她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結集在一起,力量更大、希望更大。
分離前,甚少說話的林亞金,心裏很珍惜這次聚會:「平時沒有這樣的機會,以前單獨跟別人(律師)講,很不開心,今次大家在這裏,一起談論同樣的話題,比以前心情好,大家都是受苦的命,彼此了解。但這次回去以後,誰也不見誰,不知道甚麼時候可以再見面。」

「這次回去以後,誰也不見誰,不知道甚麼時候可以再見面。」

南韓首爾早就為韓國慰安婦倖存者建立宿舍(HouseofSharing),受害人經常聯群到當地日本領事館抗議。海南島四個命運相同的慰安婦七月盛夏聚會以後,也渴想今後能夠經常聚首。

鄧玉民撫着背上的疤痕說:「這是對日軍仇恨的印記。」

林亞金佝僂的身影,曾經從海南農田走到東京法院,為中國慰安婦尋公道。

兒孫滿堂,鄧玉民是活得較幸福的倖存者。

手捧黎族新筒裙,半生悲慘的慰安婦重拾少女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