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男選舉,在台上袒肌露胸,表演踢腿跳火圈,顯示男兒魅力。
男人的魅力,從來最忌刻意。女人都認同:男人在專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令她們最吸引,即使是一名車房仔,滿身油污,蹲在車房坑道裏,拿着一隻士巴拿在維修汽車零件的時候。
至於中國文人,五十年來,經過思想的太監化,蛻變成一伙得志時吹牛拍馬、失意時畏首縮尾的中性動物。例如,近一些的,比起港男踢腿,文人擅長當批鬥的打手;比起港男跳火圈,「上面」叫特區的文人跳二十三條的火圈,他們就跳,後來火圈收起來,暫時不用跳了,就垂手乖乖站在一邊。
從前的中國知識份子,到底還沒有閹割,富有性格,手中不但有筆,還有一件物事,就是佩劍。
唐代的李白,帶劍四處漫遊,不但題詩,酒醉之際,徬徨之頃,佩劍都是心情的一根寒暑表:「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眼前的酒菜太奢華了,李白不忍卒食,拔出劍來,大有苦惱的感觸。比起今天北京深圳,一身阿曼尼,腕戴江詩丹頓,幾副黑眼鏡,滿桌子魚翅紅酒,不理外面的煤礦奴工,豪氣滿腔地High叫一聲「亁」的「盛世」中的酒肉中國肥男,李白多麼Cool呢?
還有辛棄疾,有一個動作,也很「型」:「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作者是將軍,這一夜,帳外的各座軍營,響起了號角聲,這時他剛喝過了酒,提着劍,在燈前賞玩。這句很有電影感。「醉裏挑燈看劍」,有一種Emergency的處境,像跑警報,中國詩詞很少有如此戲劇化的急促場面。醉裏挑燈看劍,很專注,很Cool,這就是中國男人一種消逝了的風采。
到了清朝,中國的知識份子有點頹唐,但有一個叫陳維崧的詩人,也有一個很型的動作:「看秋方欲雨,詩爭人瘦;天其未老,身與名藏。襌榻吹簫,妓堂說劍,也算男兒意氣揚。」
「襌榻吹簫,妓堂說劍」,瀟灑風流得不得了。如此美句,令人神往,尤其在妓堂裏頭講劍道,在聆聽的,一定是歌妓。那時候的妓女多麼有修養,她們不但嘴巴密,有道德,而且還是名士的聽眾和知音。
雖然還有帝皇,但那是中國男人有劍的時代。劍是思想獨立、情深浪漫的人格身份證。那時候的中國男人,都像黑澤明電影裏的三船敏郎,多麼性感呢?
不像今天,中國男人在精神上都繳械了,再出幾個亢奮的Gigolo,再學着鬼仔一樣蹦跳,也一樣沒有民主和人權,一隻毛腿,噼嚦啪嘞踢得再高,又能踢出個什麼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