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分每秒都急着向前跑的人,不僅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更不會看到自己的後腦勺。已故出色導演楊德昌的遺作《一一》裏面,小孩子洋洋每天就抱住照相機躲躲藏藏,打算拍下所有人的後腦勺,因為那正正是每個人都容易忽略的地方,真正的拋諸腦後。若不是電視城化妝間好幾個髮型師善心提醒、圍攏研究,我也不會發現,原來,這半年間,我的白頭髮真的多了很多。
以往我並不相信伍子胥一夜白頭的傳說,華英雄或者橫刀一夜悟道一夜華髮也不過是漫畫裏的誇張情節,我寧可相信有人被鬼嚇得一夜間面青是因為微絲血管或者膽囊爆裂,也不相信是一夜白頭的道聽塗說。說是一夜之間許是誇張了點的戲劇化修飾,但當事人突然跟頭上叢生白髮打了個照面,驚覺華髮早生,的確是有種恍惚之感,明明昨天還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出現了?人會以為這些白色小蟲都是在一晚之間突然冒起的,像冬蟲夏草,像喪屍電影裏常見的土墳裏裂土而起的那隻白森森手臂骨,都是會嚇人一跳的,在鏡裏無意間看到自己白髮蔓生,的確比見鬼還要恐怖。
我的白髮都集中在後腦勺位置,聽他們說,右邊比左邊多。娛樂圈的確是比文學圈更耗費腦力心力、更催人老的職業,入行才半年多一點,已經不知不覺被催迫得華髮早生。我沒笑自己多情,只笑說我幹的都是感性的藝術工作吧,所以才會右邊白頭髮多一點,右腦代表感性思維,怪不得最近不僅覺得自己感性了,左手還比以往靈活得多。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