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班學生今年高考放榜,成績不甚理想,讀不到理想的中文系,於是用日記形式記下由考試到放榜的心情,輯成電郵,寄給我看。這孩子我由兩年前已經認識,當時她還是一個愛發白日夢愛自說自話的年輕少女,第一封電郵是看了我當時出版的小說《十八相送》的讀後感,兩年來她斷斷續續給我電郵訴說生活近況,當我看了她最近的轉變與心路歷程,終於忍不住在電郵裏告訴她,因着高考,她被急速催迫着成長,思想翻了翻,而她的文筆,比起兩年前那個她,不可同日而語了。
她用文字去說夢去懺悔去自勉去細訴等待的煎熬與忐忑,我跟她說,寫作有時候就是這樣諷刺的一回事:現實的挫敗,有時候會讓你的文字變得更成功更堅實。並不一定是千古以來「文窮而後工」的論調,而是人如何將現實的經歷或者傷痛難過作為養份,轉化成為寫作的動力和燃料,在文字世界裏將一切遺憾與不完美填平補償,而不是老掉牙的將現實挫敗化為書寫題材阿Q地自我欺騙。弔詭的是,原來另一個世界的豐盛美麗,是需要這一世界的荒廢與傾頹來成就的,不可能兩全其美,卻可能兩者俱廢。寫作人面臨的千古困境就是:耗盡心力也只能成就其中之一的我,究竟該讓自己的現實生活順遂一點,還是犧牲生活讓自己的文字世界更廣大更完善?如果我選擇的是前者,或者決定先安內後攘外,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對我鞭撻攻訐,說我不夠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