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週刊》邀請我做人物專訪,我天真地問:「是談我的工作嗎?談我對事業的期望,我的追求我的抱負……」當然不是,記者更感興趣的是我工作以外,文字以外的東西。
可是,一個寫作的人,除了文字,還有甚麼需要奉獻給讀者呢?我用文字與這個世界溝通,人們喜歡我,或者討厭我,抗拒我,漠視我,都是因為我的文字,而不是別的,這是我理想中一個成熟世界與作者的關係。作者本身經歷過甚麼或正在經歷甚麼,這些毋須呈現人前,作者要做的,是把經歷轉換成的經驗拎出來與讀者分享。在這件事上,我也有一點點日本人的「建前文化情意結」,我的人前形象,由我的文字來建立,至於文字背後,我是個甚麼樣的女人,有甚麼樣的背景,平時在哪兒出入,家中有甚麼人……那真的乏善足陳,沒甚麼好說的。
躲在文字背後讓我感覺安全,我沒有以一個特定形象出現在讀者面前則讓我有更大的發揮空間,我享受平靜的作者生涯,禮拜天坐在茶樓,看到隔鄰枱翻閱《蘋果》名采版的感覺很美妙。跟日文班的同學相識超過一年了,課餘我們常常相約打羽毛球,吃飯,一起去離島小遊,還準備組團去我深圳的渡假屋玩,他們眼中的我,是一個悶悶的,有一點點酷的女人,喜歡聆聽,不怎麼愛說話,他們偶爾看名采版,知道有一個叫做「高慧然」的作者,但不知道是我,有一次,他們談論我的一篇專欄文章,還邀請我一起討論:「你喜歡高慧然嗎?」我但笑不語,貫徹我一貫酷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