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惡果 - 鍾偉民

一樹惡果 - 鍾偉民

不看海,就看電視,才知道「中央十台」有位王立群講《史記》,那天,就把寫《子虛賦》的司馬相如講成了一個謀財劫色的壞蛋。「但卓文君,一不放任,二不放棄,是千古難得的女子。」立群先生說。節目,播完再播,我就看完再看,像在榕樹頭聽說書。
拉開窗簾,豔陽漂得一室皆白;這才明白謝賢在肥皂劇裏赤膊演床戲,那副墨鏡,為什麼誓死不除;晏起,讓春光傷了眼,是會變盲公的。轉台,看「陽光衞視」,遇上「茶館論風騷」廣告,以為論的是茶,再看,卻見到陶傑和李純恩在講旅遊,兩張利嘴,咬完香港遊客,噬香港導遊,真是伶牙之下無完膚。
他鄉遇故知,想打電話告訴他哥兒倆,早上七點鐘,我這裏就有遊客在過道嬉鬧,操廣東話,還縱容小孩一路轟門。有家,當然不等於就有家教;北佬罵人「孬種」,不無道理;種不好,扶搖直上的,只會是一樹樹的惡果。
曬命,步伐宜慢;一慢,就覺得人家快;一靜,就覺得人家動。可做可不做的事,我不做;做了,料定有一半好處,也有一半害處,我也不做。做,而且做得急,做得亂,就是「妄」。妄言,妄為,妄動……你以為在「爭取認同」;回頭望,還不是一場場的熱鬧?在急流上撒種,即使那是好種,也不會開花。先賢教人不要「虛擲青春」;「擲」,其實無妨,就怕擲不中而已;那一個「虛」字,才堪咀嚼,才另有文章。偉大領袖要人多做實事,可惜,人人去做虛事;有些,還搶着去做狗做的事。
在酒店四五天,出遊,不到兩個鐘頭,去看海口老街,看萬綠園,看賣假貨的商廈,見勢頭不對,無可觀,或無可遊,請司機繞一圈就走。大陸的城巿,性格模糊,千人一面,千城也一面,在車廂打個盹兒,睡眼看流光,你根本分不出自己是在海口,還是在蛇口。回程,在機場過關等驗證,關員含笑雙手捧還殘舊的「回鄉證」,然後,櫃台上一個小匣子閃亮了,匣上有「非常滿意」、「滿意」、「時間過長」和「態度不好」四個按鈕。制度,會改變人。一直與豬為鄰,難得遇上這一款專業的微笑。(《曬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