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書的時候不喜歡做功課,現在沒有書唸了,性情倒一百八十度大變,堅信有心唔怕遲,有事無事勤力做起功課來。譬如明天開鑼的山東柳子戲,因為聞所未聞,便不恥下問,借了錄影乖乖坐下來增廣見識──一面禁不住猜測,襁褓期的鞏俐是不是因為吸過它的奶汁,才長出了日後有助她榮膺影后的皮下脂肪。
看戲這回事真講緣份,像百戲之母崑劇,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聽不入耳,簡直當它「百無之戲」,祖師爺不納半肚洋水的蠻族,屢入寶山而空手回。被譽為劇種救命恩人的《十五貫》,很小的時候就看過電影版,完全不過電,八十年代有幸在大會堂觀賞難能可貴的名家匯演,也只落得正襟危坐相敬如賓,客客氣氣無動於衷,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在觀眾席看見息影女星葛蘭。直至看到張繼青主演的《牡丹亭》影碟,頑石才突然被閃電擊中,終於得到開啓後花園的門匙,萌塞的鼻子懂得分辨千嬌百媚的芬芳。
可以說,我對崑劇的口味是培養出來的,外國人的說法是cultivated,令人想起耕耘農作物,除了天時地利人和,還包括播種施肥和拉牛上樹,絕對不是輕鬆寫意的過程。許多立志向高尚藝術靠攏的高眉小資,都以強制方式去愛上西洋歌劇,將《茶花女》煎成一劑補身的苦茶灌進自己的喉嚨。迷信「一生愛好是天然」兼且在懶蛇年出世的我,一向不屑這種與大自然媽媽對着幹的手段,在親身經過崑劇一役之後,再也不敢口出狂言。柳子戲則沒有接收故障,一聽《玩會跳船》就覺得好,爽快而且喜氣洋洋,一如戲文唱的「牡丹待放初沾露,荔枝新摘別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