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替劇種分性別,京戲一定是男的,而越劇就不會不是女的-台上台下都陰風陣陣。儘管最早期盛行的是全男班,兩戰之間進駐上海,已經成功全面變性,生旦淨末個個女兒身,捧場客對反串的女小生尤其趨之若鶩。從前有一位住在象牙塔的朋友,很瞧不起這種唧唧哼哼的藝術,因為知道被他視作眼中釘的我沉迷其中,於是大聲稱之為「姨太太鍾情的娛樂」,實行性別地位同時歧視,一石二鳥。自從趙志剛崛起,尹派唱出另一個春天,形勢出現明顯變化,男女同班日漸普遍。到了零五年面世的《趙氏孤兒》,不但演員之中居然男的比女的多,而且不再有女扮男裝的現象,男角悉數由男人扮演,佬味襲人而來,間接宣佈了一個時代的結束。
這就是為什麼,熟悉來龍去脈的老戲迷聽聞這齣男人戲登上越劇舞台,總是表示不可置信,驚訝天生屬於京劇的素材,怎會跑到眾香國獻曝。有趣的是,雖然乍看硬邦邦的老生戲,骨子裏卻有越劇最偏愛的催淚特質,《碧玉簪》和《梁祝》不過陰啲陰啲眼淚在心裏流,它一不做二不休躍到呼天搶地的層次。我個人比較想不通的,反而是編劇棄舊迎新的抉擇:上世紀中趙的師父尹桂芳已經演過程嬰,戲名《義救孤兒記》,依的還是京劇的排場,不知何解沒有循環再用-光碟小冊子詳盡的源流追溯一字不提。
至於被譽為一新耳目的舞台設計,令我想起六十年代流行過一陣的莎劇呈現形式,與倫敦南岸國家劇院的建築風格配套。望只望那堂「風刀霜劍嚴相逼」的佈景,不會被求新心切的領導分發給林妹妹,苦命的她可承受不起白大象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