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代的越劇觀眾,是不是只會看到像《千古情怨》和《趙氏孤兒》這樣的新戲?答案如果是肯定的,我惟有冒着被指責幸災樂禍的危險,開香檳慶祝自己生得早。
雖然老實說,生得起碼遲了一輩。越劇最火紅火綠的年代,在我懂得跑進戲院尋寶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所有劇種都被文革革掉了半條命,那一批開創門派的大老倌,大部份都過了藝術的高峰期。更幸運的見證者,迄今提起徐玉蘭王文娟六十年代初蒞港演出《紅樓夢》盛況,總還有一種着魔的表情,眉飛色舞的追憶,描述得再精彩也流於詞不達意,教人又羨又恨。而有幸在上海看過風華正茂的尹桂芳和袁雪芬的,亁脆可以歸類為人精,層次距離太遠,連妒忌都不敢。可是畢竟讓我趕上初綻的小百花,和一個叫趙志剛的男小生第一次在新光演出《何文秀》。《梁山伯與祝英台》、《碧玉簪》和《盤夫索夫》這些老戲的名字,八十年代依然經常在節目單上出現,畢春芳、戚雅仙和金采風青春不再,寶刀卻是不老的,踏上台板施展魔法,照舊令人茶飯不思。
一轉眼又過了二十年。越劇的生命向來旺盛,適應能力特強,這期間湧現的新戲不計其數,與文學作品惺惺相惜者有之,與社會近聞眉來眼去者有之,《孔乙己》和《王子復仇記》競放,沙士和網絡齊飛。趨勢越來越話劇化──我們有志氣的新一代戲劇家,似乎都迷信話劇是通向觀眾腸胃的捷徑,講多於唱不特已,還患上攤開手板高呼「天哪」的傳染病,事無大小不問鬼神問蒼天。天問派最顯赫的鼻祖大概是《祥林嫂》,但論肉麻當悲壯,莫過於新編的《趙氏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