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 笑 - 蔡瀾

微 笑 - 蔡瀾

返港,又到九龍城的新三陽入貨,來些鴨腎、炒蠶豆、苔條等等,買了一大包上海小食回家。
我愛滬菜,時常討論,廣東話又說得不標準之緣故,很多人以為我是上海人。這都要拜賜朱旭華先生,有段時間我的中飯多在他家裏吃,吸收了很多上海的飲食文化。
朱先生對食極講究,雖不親自下廚,由順德女傭阿心姐做菜,但味道一走歪,總要嚕嗦一番。阿心姐跟隨朱家數十年,已是一家人了,也不理僱主的抱怨,自己改進就是,成果是燒得一手比上海人更上海的上海菜。
茶餘飯後,朱先生與我最愛談中國的文學、繪畫、書法和電影,宿舍裏住的都是電影人,但對前三者有興趣的不多,我們愈談愈起勁,很多人都說我比朱先生的親生,更像他的兒子。
朱大公子阿尊,留學意大利,有志當攝影師,返港後反而覺得電子科技這條路光明,當今是電影特技的大亨了。
如果你是《花生》迷,就知道其中有個人物叫萊納斯,聰明伶俐,充滿幻想力,但內心不安,一直要拖着一張被才有安全感,朱先生的小兒子米哥就是像從漫畫中活生生地跳了出來,一模一樣。
那張被愈拖愈殘舊,破了修剪又修剪,最後只剩下手帕那麼大小,米哥也要從抽屜中取出來聞一聞,才肯上床睡覺。
從小看米哥長大,非常疼愛他,到了美國留學,寄來的聖誕卡也是他親手繪製,一早就顯出他的藝術創作天份,這點和朱旭華先生很像。
不像的是身材,朱先生瘦小,朱太太珠圓玉潤,也不高。而米哥又高又大,臉又圓,但笑起來就是父母的餅印產品。
米哥和太太都是城中名人,若他們不主動連絡我,我很少去打擾。最近看到米哥在雜誌上的一張照片,清減了多。這可好,和他父親一模一樣,好像看到朱先生本人,讓我不禁地微笑。在這裏,問候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