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 楊 - 邁克

憶 楊 - 邁克

一看電郵題目是「楊德昌」三個字,我就知道不妙。屬豬,才五十九歲,這樣年輕就走了。最令人難過的是生命如此匆匆,最後七年還基本花在與侵蝕身體的癌細胞抗戰,真的非常無奈,尤其對一個創作力旺盛的藝術家而言,簡直是不能想像的大手筆。
第一次認識這個名字,在八十年代香港藝術中心的台灣電影展。彼岸言之鑿鑿的新浪潮,終於有機會親身觀察,他的《海灘的一天》沒有向鄉土進發,也不欣欣回顧童年,反而帶點前輩文藝言情片的泡沫,教人耳目一新。不久之後又看到《青梅竹馬》,完全推翻了初顯身手鋒芒畢露、跟着無以為繼的憂慮,自此奠定一侯一楊撐起台灣影壇的局面,接收閩南口音國語,成為觀影生涯當時最快樂的經驗。
有幸成為朋友,在英國愛丁堡。他攜《恐怖份子》參展,妻子蔡琴同行,黃面孔他鄉相遇,一見如故恐怕近乎誇張,一拍即合應該比較貼切。最記得有一頓政治飯,他們以綁票的性質下死勁拉我一起出席,我說怕悶,他們居然坦白招供:「正是因為明知道悶得發昏,你才不能不來和我們說說笑。」敷衍過正襟危坐的達官貴人,背轉身吐舌頭扮鬼臉的末座陪客,忽然想起這是《紅玫瑰與白玫瑰》男主角留學的地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引出了廣闊的張愛玲話題。
同年年底還是翌年年初,他高瘦的身影突然在我辦公室門口出現。那時的電影節,地址設於紅磡體育館停車場,第幾層我已經忘了,天天上班都必須穿越一排排暫停排出廢氣的汽車,風味獨特。不過這荒謬的處境,倒意外方便楊導演,他訪港的主因,是陪太太到紅館參加金曲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