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五十年代不知道哪一部粵語片的黃曼梨,曾經痛罵媳婦不解溫柔,害到她的寶貝兒子蹲在藏嬌的金屋不肯回歸,對白可能包括「你個陀衰家吖,冇鬼用」之類。但那是極罕見的例子,已婚男人有外遇,通常得到花心爛玩種種解釋,輿論怪責老婆服侍不周絕無僅有。換了約會第三者的是女方,情況完全不一樣,她的唔黐家不會被追溯為先天性格缺憾,當事人自己尚未啓齒,集體意識裏堂皇的藉口一應俱全。姦夫的活力不一定成為關注點,反而丈夫的體能立即被質疑,竊竊的私語總要戴綠帽的一位負上大部份責任:是他那支大水喉沒本事撲熄熊熊烈火,才搞出要勞駕救火員的X級火災。
外星人乍聽這種偏私的言論,或者覺得做地球女居民真好,婚姻出了差池,毋須向社會交代。一切都是衰佬的錯,明知自己不濟,學乜人娶老婆,「冇咁大個頭就唔好戴咁大頂帽」這種至理名言泰山壓頂,更難聽的是「霸着茅廁不拉屎」。見多識廣的我們,當然明白類似的活劇不是婦女優待場,而是變相的性別歧視。可憐的淫婦,連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基本人權也被剝削,她們的花開兩枝不被列作自然現象,因為她們的性慾合該處於被動狀態。
男性逞強的武器,也是他們最容易受攻擊的要害,平日的吹噓沒有人分得出真假,一旦失蹄,衝鋒陷陣的寶劍卻名正言順飾演禍根的角色。富幽默感的,不會不覺得這是無情的嘲諷,宿命論者只怕不免歸結為天網恢恢。別以為單單販夫走卒才專攻下盤,連堅守「人前不可多說一句話」原則的林黛玉,也有失言的羞家痛腳,吐出從《西廂記》借來的「銀樣蠟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