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高潮 - 邁克

反高潮 - 邁克

張愛玲四十年代在上海看的《海盜》悲劇收場,接近《鐵達尼號》多過任何一集《加勒比海盜》:「最後一幕很短,只看到機關佈景,活動的海濤,天上的雲迅速往後移,表示小舟的前進。船上擠滿了人,搶救危亡之際也還手忙腳亂擺了兩個足尖舞的架式,終於全體下沉,那樣草草的悲壯結局在我看來是非常可笑的。」
這和我手頭的三個錄影版本都不同。中芭大致跟奇洛夫版,有情人終成眷屬,乘風破浪向台側的光明進發,船早在序幕就沉了,喜歡趁天災人禍熱鬧的觀眾千萬不要遲到。倒是美國芭蕾舞劇團卡通式的演繹,人仰船翻的高潮確實安排在結尾,不過多災多難的情侶沒有成為深海魚的宵夜,被善解人意的波浪沖到同一塊大石上,有沒有與子偕老不得而知,落幕前執子之手卻是肯定的。我一直認為嫡傳的奇洛夫版應該較接近原貌,美國佬把它移植到廸士尼樂園不免加鹽加醋,可是有張愛玲意外提供的現場目擊證據,不得不暫時收起對淺薄民族的偏見,作出客觀評估:雖然一開頭沉船落難,引出美人在沙灘救英雄的情節趣味性較濃,恐怕還是另一個版本更原汁原味,也不說傳統戲劇總把萬眾期待的死人冧樓留到最後關頭,一開場便喪失航海工具,根本沒可能在大團圓時擺出美妙的揚帆姿態。
美國版最大的問題,是女主角將自己當正芭比,罔顧進入角色的必要。我不知道哪一個女人會笨得這麼淒涼,在虎穴中對着色迷迷的財主佬大拋生藕,與情人的奴隸共舞,居然興起親吻的衝動。瑪歌芳婷替她塗上處女體香,當然有點矯枉過正,但明目張膽將她奉為淫婦,更加反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