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中國國家芭蕾舞團真是無緣,三番兩次失諸交臂,下星期在文化中心的演出,早就知道不能參與其盛──七月中趙志剛掛頭牌的上海越劇團和八月底的六大崑班匯演非看不可,已經咬緊牙關才狠得下心腸要自己為藝術作這麼大的犧牲,連續六周飾演熱鍋上的螞蟻,總不成六月底就投奔氣溫天天徘徊在三十度的炎夏,在大自然媽媽的桑拿一次過逗留兩個月。
立定主意,卻一直心思思,因為不但《紅色娘子軍》沒看過,足本《海盜》也沒看過。按理一齣如此著名的經典芭蕾,食鹽多過人家食米的舞精不可能一次都不曾遇上,然而世事就是這樣,地理環境教人無可奈何。雖然十九世紀中的首演地點是巴黎,那個JosephMazilier編的版本並沒有保留在當地劇院,漸漸湮沒了,流傳下來的是後來柏帝巴大刀闊斧改編的俄國版。他們的莫斯科大劇院舞團和聖彼得斯堡奇洛夫舞團迄今仍跳,近年出國巡迴也帶過來倫敦和巴黎讓土豹子開眼界,恰巧幾次我都不在。另外美國芭蕾舞劇團的節目單上有它的蹤跡,那是九十年代末之後的事,我在三藩市住的時候還沒有收納。
中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列它為舞碼,上海人肯定最遲在四十年代已經欣賞過蘇聯人的演出,張愛玲的《談跳舞》提起,當時音譯《科賽亞》。她顯然不太欣賞,不一定針對這一齣,而是普遍對足尖舞沒有好感,「同樣是廉價的東西,這還不及我們的香煙畫片來得親切可念,因為不是我們的」;「就坐在最後一排也看得見俄羅斯舞女大腿上畸形發達的球狀的筋,那堅硬臃腫的白肉,也替她們擔憂,一個不小心,落腳太重,會咚地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