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課 - 蔡瀾

上 課 - 蔡瀾

天亮,亁脆不睡,散步到九龍城街市。
特地去向各位老朋友打招呼。我出門之前,已聽到賣魚的雷太要到加拿大度假兩星期,她在那裏有間豪宅,好好休息,今天看到,精神奕奕。
有小隻的魷魚,新鮮得不得了,雷太用手一刮,皮即變色。已經沒人敢吃了,怕膽固醇,賣得很便宜,要了一斤。
賣菜的陶記和明園,檔中擺着多個雙手合抱的鉅型冬瓜,皮上鋪着一層白霜,就是因為如此,夏天生長的瓜,叫為冬瓜吧?
走出街市,到衙前塱道上的魚販檔元合,見老板娘的孩子已經兩歲了吧?看到我,認得出,叫伯伯、伯伯。到澄海老四那檔滷鵝去,要了一條肉卷,一塊豬頸肉,都切成薄片打包,還添了兩個滷蛋,拿上三樓熟食檔。
樂園的陳老板已知道我的習慣,奉上一杯很濃的紅茶,飛砂走石,不加糖不加奶,淨飲。我向他的小姨要了一碗沙茶牛肉雪菜絲米粉,又到對面檔叫一碟齋腸粉來送豬頸肉。
飽了,走下樓,轉到侯王道的新三陽,伙計們都在包糭子。啊,一下子又到端午了嗎?平時他們的湖州糭已賣得滿堂紅,端午糭的銷量更是不得了吧?
在隔壁的永富水果店中看到了荔枝,是沒核的新品種。剝一顆來試,不像想像中那麼甜,但勝在多肉,不過也不買了。
咦?有了荔枝,應該有我最愛吃的黃皮了吧?折回街市,到梁記去。
梁記的太太真勤勞,本來只是賣花,後來也賣蔬菜和水果。她檔口的黃皮,是我吃過之中最甜最香的。
見肥肥胖胖的黃皮,一束數十粒,賣二十元,即刻要三把。梁太太為我細心檢選,我看得不耐煩,說:「不是同一棵樹種的嗎?」
「同一棵樹,也有照到太陽,和照不到太陽的。」她說。
又多一個老師,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