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專欄,罵窩囊廢,用兩文三語,不如污言穢語;但粗口流利,難免淪為粗人,讓臨時騷人瞧不起;好在《花渡》裏的尾生,頗為儒雅,雞巴雖粗,但行止,十分幼細;總算替爛口作者,爭回一口氣。
尾生聽鳥,聽出歷史:
他心頭一片空寂;窗外,杜鵑鳥在杜鵑叢外啼血。他活了二十八年,從沒見過杜鵑鳥,但每年早春,遠樹籠煙的時候,鳥,總是重複著那不變的音節。世事無常,他唯一能肯定的是:秦朝那些工匠,他們連夜為嬴政趕造兵馬俑的時候,肯定聽到過這一樣的悲聲。
尾生有一個霧水女兒,叫阿鰜。「媽丟下我們,爸難道不生氣?」阿鰜問。
為了開解女兒,他編了個故事:
一百年前,澳門晚上照明,都用煤油街燈;燈火最盛的日子,有兩千多盞;街燈,每天由點燈人去點燃。他告訴阿鰜,有一個點燈人,他每天?著女兒,兜著一條長梯去點燈,黃昏,他就到海邊去點第一盞,不論晴雨,不管寒暑,就算刮起了大風,他照樣揹著女兒去幹活,待他點亮最後那一盞燈,天,也要破曉了。這個男人,他總覺得有一天,女孩的媽媽,會在最後的那一盞街燈下等他,到時候,女兒大概長大了,他們一家人,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雨,雖然疲累,卻會挽著手,笑盈盈地一起回家……「你認為媽媽會在那盞燈下面等我們?」阿鰜問。「我不『認為』,但我『相信』,你總得『相信』一點什麼,才可以繼續往前走,去把一盞盞燈點亮。」
阿鰜的母親叫若鰈,她任性,卻也粗通文墨。
「我怕無火可撲,我是一隻帶著燈火去流浪的飛蛾。」
在若鰈的日記本裏,尾生讀到這句話,暗喝一聲采:「這個女人,真是一隻會生金句的蛾!」
《花渡.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