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競璇在專欄周遊列國打招呼,路過法國蜻蜓點水,沒有深究bonjour以外的cava。唸初級法文第一堂,老師諄誘你入屋叫人入廟拜神,重複過最基本的「佳日」,接下來不會不是「甘芒打里乎」。鬆開古肅的領帶透透氣,它變成「甘芒沙化」,再熟絡一點,就可以換上清涼的T恤版「沙化」了。
作為寄人籬下的鸚鵡,我當然早就學會頭頭是道「沙化」「沙化」,然而粗枝大葉不求甚解,以為是「還可以」的直譯,不虞有它。有一天與當地人閒聊,不知怎的談起這一聲無傷大雅的招呼,對方一輪引經據典,我才茅塞頓開,看到藏在裏頭的文章。原來在路易十四甚至更遠一點的時代,早上笑吟吟的問候是「閣下的大便還可以嗎?」當時的醫學趨於文明,最着重糞便狀況,把脈不向面上觀氣色,反而由排泄物測安危。起床如廁於是成為健康指南針,暢順與否是天下第一大事,遇到生張熟魏,開口自不然以此作問候語句。懶惰是人類天性,何況素以優游見稱的法國人,句子漸漸簡化成「閣下還可以嗎」,大便不翼而飛。這和中國人垂詢「食飽未」的風俗異曲同工(或曰殊途同歸),都是與胃息息相關的生存大問題,只不過我們關注消化前,他們留意消化後。如果「民以食為天」是擁躉遍佈南北的賣座冠軍,「無糞為大」當然是份量相若的續集,缺乏它的補充,大團圓結局無望。
不瞞你說,乍聞這段奇情曲折,我還真懷疑故事有老點成份。民風嚮導見我一面狐疑咭咭笑,特別出示一冊業已絕版的《屎書》,證明自己沒有胡亂扯無辜外國人的腿。白紙黑字假不了,尤其是發黃的紙,這是我的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