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 鄉 - 鄧達智

尋 鄉 - 鄧達智

Jose與他從前的法國籍太太,在天星碼頭到德輔道中的有蓋行人道上賣藝演奏來自他家鄉安達斯高山上玻利維亞民間音樂,停下細聽,與我們從前熟悉保羅西門經典ElCondorPasa同樣,輕快,跳躍,還帶一份遙遠的空靈,給他們買了兩張CD,亦介紹到九七及藝穗會演唱。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後來再碰上,卻分開唱,法國女子想不到一次在巴黎街頭聽歌邂逅導致婚姻,再將她帶到亞洲。離婚後,找來前夫家鄉的樂隊再在香港及亞洲到處唱。這幾年可再沒有在香港街頭碰上。
Jose沒有離開亞洲,十多年前從他南美三千多米高山上Titikaka湖畔家鄉流浪演唱,先到歐洲再而亞洲,去過川藏雲貴,他說:「我在中國找到祖先的故鄉。」香港當年比較容易留下,為了親近這片土地,決定不再離開。
黑黑棕棕高鼻深眼的Jose與藏族面容酷似,南美高山的衣裝多彩,讓他在西南少數民族十多年前仍未全球化的衣服上,找到相同基因,決定性認定自己的血源自中國。跟他說:「這條尋根之路真正遙遠……。」他說:「是的,真遙遠,遠至可能萬年前……。」
這句話很有意思,很深刻;不論歷史學家,人類學家,地理學家研究結果都認為美洲的人類土著來自亞洲,他們可能走過冰封期的白令海峽,從北面走進美洲,另一支則可能從南太平洋南面進入,沒有具體明顯實據,只能從面容及血液中的基因尋找模擬證據。
他們為甚麼走進未知前路的冰天雪地?他們又如何以最基礎的航海技術,缺水缺糧的情況下投入茫茫大海遠渡重洋?那些遠古的「旅行」都是不歸路,如果僥倖到達彼岸,回家是決定性不可能的了,旅程本身便需要很多代不知多少代人經歷未知數目的年月日集體進行及完成,如何回頭?
Jose笑說:好運,祖先以千年萬年毫無背後記憶的故鄉被他有生之年回來過,初抵雲貴高原看着那些老鄉的面貌,不問原由,不禁流下眼淚痛哭起來,那是一份情不自禁的喜悅。
母親的祖父在利馬肯定還有與當地人通婚留下的血裔,地域,時間,距離讓同根同源的兄弟隔着地球的地域上存在而各不相識,那種微妙叫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