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銘兄近來寫了篇憶舊文章,講古,「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有一段寫他1956年到台灣,入台大外文系,正值「動員勘亂時期」,到軍眷區去訪友,聽過一支類似「軍樂」的歌謠:「爸爸哥哥真偉大,明月照我家。為國去打仗,當兵笑哈哈。」他記不起下文,只記得還有一句「家事不用你牽掛」。時隔五十年,還記得歌謠的片段,也真難為了當時身份是「僑生」的二殘先生了。
我比紹銘兄「痴小」幾歲,雖然渾渾噩噩,終日只知上學讀書,放學遊玩,但因生於斯,長於斯,耳濡目染,從幼稚園一直唱到小學,倒是記得這首歌的全文:「哥哥爸爸真偉大,名譽到我家。為國去打仗,當兵笑哈哈。走吧走吧,哥哥爸爸,家事不用你牽掛,只要我長大,只要我長大。」歌名好像是〈只要我長大〉,但我們一般都稱之為〈哥哥爸爸〉。有趣的是,紹銘把「名譽」誤記成「明月」,無端為這支反共歌謠增加了幾分詩意。我們小時候總覺得原詞這「名譽」兩字彆扭,其意過於深奧,而「譽」字筆畫之多,實在超乎小腦袋瓜所能承載。要是當時可以誤認為「明月」,唱起來一定更為帶勁,說不定會覺得這支歌有點像童謠「月亮走,我也走……」
紹銘兄還誤記開頭為「爸爸哥哥」,因為按照邏輯也好,人倫長幼尊卑秩序也好,當然應該是「爸爸哥哥」這樣來排。可是,歌謠或童歌是要押韻的,這支歌押的是家麻韻,只好「哥哥」放在「爸爸」前頭,讓「爸爸」來墊底押韻了。只記得前半歌詞,忘了後面還有押韻的作用,就很自然會把「被顛倒的重新顛倒過來」。
1970年代初我在美國,聽到朋友教兒女唱童歌,是大陸上流行的:「路邊有個波斯貓,路邊有個波斯貓,波斯貓。弟弟上學看見了,看見了,看見了,看見了。波斯貓雖然小,祖國建設不可少……」我怎麼也想不通,這波斯貓與祖國建設有什麼關係,又不敢問,怕問出個「小資產階級溫情主義」的帽子來。隔了很久,看到了歌詞,才知道不是「波斯貓」,是「螺絲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