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禮,粗分,不外兩種:「有肉體接觸之禮」和「無肉體接觸之禮」。前者,多是洋禮,西禮,舶來禮,稍一過份,像李察基爾狂吻印度女星,則淪為非禮。小時候,看過一張非常嚇人的照片:蘇聯的老怖李肢裂夫跟一位外國元首打茄輪。忘了慷慨受嘴的老外是誰,政治,從來是髒骯的,他應該早有心理準備,吻完了,長期噁心,大可以自殺。愛斯基摩人吃得魚多,口臭,朋友相見,只能互擦鼻子。歐洲人遇故知,多會臉貼臉,貼完右臉,貼左臉,總好過嘴對嘴,相濡以沫。
握手,最普遍了;但握手,也是「肉體接觸之禮」,是洋禮,是西禮,是舶來禮。老實說,我怕握手;但只是怕,不厭惡,不抗拒,到底,人家除了釋出老泥,也釋出善意;既然對方釋出善意,表示友好,你眉頭大皺,尖聲喝問:「你……你手淫,挖鼻,擦屁……是不是也用這隻手?」這樣深究,說得過去?但我的怕,有理由,沙士期間,醫生們,就呼籲大家:握手有害,請暫停,或根絕這種交換手汗和細菌的危險行為,最好改行古禮,國禮,本來屬於我們的,抱拳作揖的安全之禮。
學日本人鞠躬,你會腰痛?佛門中人相見合什,要拜得對方直航彼岸,你嫌激進?作揖,最優雅了。我抱着拳頭,就是象徵抱着你。你獨來,我跟你作揖;你糾眾而來,我向眾人作揖;人再多,也是這一個揖。不像握手,握到第三十個,手就發麻,到第六十個,手已腫脹,到第八十個,骨頭錯位,筋絡發炎,到第一百個,咦,會面時間已過,要送客了;送客,又得第二輪握手。
手,握不完,到第八十八個,東方漸白,百人匯聚的病氣,由掌心勞宮穴入侵心臟,主人家,已經中毒,臉色發青。「你握他,熱情有力;握我,怎麼軟搭搭,像一條死魚?你想做大貪官,要我選你,挺你,憑這條死魚,就要我賄賂你?」百分之五十,認為你力度不平均,大細超,你中毒,也是白中。一個當權者,眾目睽睽,握住陳大文的手,握了……譬如,超過十二點八秒,他就會成為特首;二十一世紀了,握手,竟然是委任話事人的唯一途徑,你說,那還不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