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今年電影節訂票冊子裏《性愛無限級》的介紹，有一點非常值得研究：撰稿人口口聲聲申明此片的前提是結合「色情與藝術」，我剛剛在大銀幕觀賞過這七段錦，片頭打出來的凡例卻是「性與色情」，藝術一詞提都沒有提。這又再血淋淋揭示，香港文化人把自己膨脹得如何開放都是假象，潛意識之中道德觀尚駐足於維多利亞時代，一個不小心就鬼拍後尾枕原型畢露。爛賤的色情永遠和高貴的藝術對峙，兩者累積的印象分在不同價值層面埋單，就像粉絲和魚翅，或者象拔蚌和香蕉。
將性與色情攤放在同一平台，不被整色整水的所謂藝術干擾，是一種較進步的分析，排除了品味的潔癖，純粹以事論事。性是本能，色情往往與消費掛勾，你的性器官聽從前者的呼喚還是後者的指使，遠比有旗不扯有鑊不開，打着老掉大牙的藝術招牌遊街有趣得多。時代不同了，不往前看也往外看呀，恕我打個傷感情的譬喻，人家ChantalAkerman早在七十年代中已經拍出JeanneDielman這麼刻骨銘心的一樓一故事了，今時今日仍然將《性工作者十日談》這種翻渣《停不了的愛》吹捧為「與時並進」，也太教人啼笑皆非了吧？它和龍剛的《應召女郎》，真的不是共用一堂佈景拍的？
一去到色情與藝術貼錯門神的層次，彷彿時光倒流，耳邊傳來何藩呂奇之爭，就算惡補邵氏光碟的電影考古專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近日《砂丘之女》完整版在巴黎公映，一位資深朋友聽聞，若有所思呢喃：「當年這部戲在香港，似乎頗吸引一批心術不正的觀眾……」啊，在藝術掩護下潛進戲院睇肉的年代，也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