掟貨的時候 - 陶傑

掟貨的時候 - 陶傑

當華爾街的擦鞋童也在談論買股票的時候,就該「掟貨」?這句話,因應珠三角和京滬,太陳皮了,應該Update了。
什麼時候應該「掟貨」?當你家的印傭,操一口粗糙的廣東話,本來她的發音,經僱主的訓練,多年來粗可溝通,此時,突擊叫她考一個「廣東話基準試」,叫她讀下列十個詞彙的發音:百佳、惠康、白米、雞蛋、曾蔭權、有落(乘搭小巴時對司機叫的那句)、找少咗錢(向超級市場收銀員交涉那句)、中移動、中建行、周大福──而突然發覺,她後面三個詞彙,出奇地流利的時候(不要忘記,以策萬全,用筷子指着那三個詞彙叫她多唸幾次)──這時就該掟貨。印傭要不要炒魷,請她連同股票和最近以股場的斬獲買回來的一大堆金飾一併捲鋪蓋,則視乎僱傭平日感情而定。
當你正在幫襯灣仔一家足底按摩店,發現來自湖南的那個女足浴家,兩手一邊搓揑,耳朵和肩膊夾着一具手提電話,一邊與她在長沙的老公通話,在一連串的「死鬼」、「膿包」之中,出現了鞍鋼、江西銅等字眼,而把你的一對腳的穴位亂按得好像地鐵壞了的電子通訊系統,引起紅綠燈都亂了套的紊亂生理反應:該暢通的地方,沒有暢通,不該充血的部位,被她按得充了血,這時就要坐起來,穿鞋着襪,未夠一個鐘,當一個「Full鐘」計,另外扔下二十元小費,走出店舖,馬上打電話找經紀,指示掟貨。
當西環大道西那位慣見的拾荒婆婆,她的手推車擱在一旁,車上的堆叠的硬紙皮,只有平時的一半高,她蹲坐在路邊,戴着一副老花眼鏡,正在閱讀一份在中環檢來的《蘋果日報》財經版,面露一種前所未見慈祥而富足的笑容的時候,也要趕快掟貨。
當長毛也不見蹤影,超過三個月沒有抬棺材,穿一件舊西裝上衣,在怔怔地盯着街頭有線新聞財經消息的超級螢幕的時候。
當你和一群女友去上海,造訪百樂門舞廳,叫了十三號,有「外灘飛輪海小吳尊」之稱的那個大學男生一起跳貼面舞,上一次他酒酣耳熱,在你身邊說情話,這一夜他心不在焉,口袋的手機不停有SMS,他不斷要上廁所──不要管了,也許是他女友跟他分手,也許是他老爸中了風在醫院,也許,那些口訊跟國壽和中移動在紐約的報價無關,閉上眼睛,不要冒這個險,連同這個舞男和手上的A股,也一起掟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