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芥川龍之介的《竹藪中》、《羅生門》短篇小說,還是黑澤明改編此兩篇而拍成的《羅生門》電影,我都沒有看過,連是否有中譯本也不知道。我只看過黎翠珍的粵語翻譯本,是譯自美國嘉寧兄弟據電影《羅生門》再改編成的同名(Rashomon)英語劇。
我還記得看這本小書時,自己對自己生氣的情況。不應該看不懂的成份這樣多,廣東話聽不懂,縱情有可原;為什麼這些粵語獨有的漢字,也竟猜不出意思來!元方耐心的而且原原本本的給我講這些字怎麼個意義,至於發音先不用記,也自然會記住。在這位小老師的幫助下,大致看懂羅生門的故事了。
不意近日卻落在數學的羅生門的陰影裏。這種迷惘的情況,日漸加深。說一說心中的感受,也不過想請大家同我一起負擔這種莫名的風雨。
每天從火炭站到大學站,每次坐地鐵只一站,所以很快。可是由大學出得站來,要走十五或二十分鐘的路才到我辦公的那個樓。在路上還經過一座小樓,上個世紀的下半葉罷,宋淇就住在那個小樓宿舍裏,而今已是數學科學研究所了。丘成桐教授如在香港,就在所裏辦公。他還有一次給我及一位同事講了兩小時的廣義相對論,大概看我似懂非懂,臨去時還借給我一本丘、孫合著的中文的拓樸學。丘教授是出身火炭的名人,而今他的辦公室又在距火炭如此近的小樓裏,這小樓現在幾乎已成了數學的羅生門,而丘可以說是數學羅生門的一個要角。
我的朋友們幾乎同時從美國、台灣、北京及香港本地寄給我印好了的資料,大包大包地郵寄,或校內傳遞。如果網上電子傳來我大概是不看,因我眼睛流淚,兩手動作不靈,對付不來成千上萬的Google的信息或能選能貼的電子郵件。
而元方在兩三個月前,忽然接到丘教授去美國哈佛前給她的兩三句的電話:「你不能只看《TheNewYorker》雜誌,也要看一看《TheNewYorkTimes》說我的文章!」她弄不清丘教授所指為何。而我的櫃子裏,卻一翻即翻出來。各方來信,都是有關數學的羅生門。
一位法國數學家龐加萊(Poincare)於1904年提出的一個猜想,他自己證明不出來,而1962、1966、1982、1986等年的費爾茲獎得主,都是因於此課題有所貢獻而獲獎。五年前俄國數學家帕瑞爾曼(Perelman)發揮美國的Hamilton所提供的新思維而進場參賽,於去年8月獲費爾茲獎。但帕瑞爾曼拒絕領獎,也未出席,全世界為之錯愕。數學的羅生門於焉開始。
數學羅生門的背景音樂,既非風聲,也非雨聲,倒是另一個百萬美金叮噹作響。還有中國的學者,三、四位丘教授的大弟子,陸續登場。羅生門也許應代之以波士頓的醉瓊樓。說來話長,下回分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