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水還鄉 - 鄧達智

吉水還鄉 - 鄧達智

原意只為一趟江西遊填補自己中國各省分仍差寧夏與江西未去過的缺,也順道看看祖先的老家;沒有期望過甚麼也沒以何種心情準備。
當江西駐深圳專員的朋友一紙傳真去了吉水縣,官員上網查個仔細,那歡迎隊伍與不醉無歸的熱情盛餸領教過後才擔心回去白沙村的場面。
除了祖父在我們童年時告訴過,族譜上讀過,過去二十年鄉里歸宗認祖回去拍過的照片看過,太抽象那份回鄉的情緒着實無底。
車子從吉水縣城過橋渡贛江朝西南行,沒多久便駛上泥路,雨後特別泥濘,兩邊盡見剛插春禾的稻田,山坡小樹林以松及樟為主,小溪淌處清澈見底,肯定魚蝦暢游,就想脫去鞋襪放雙腳踏入泥沙再將泥石水草翻開捉魚摸蝦……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最愛最愛的閒活,今天只能在車窗內匆匆凝望瞬間閃過。
從前到外面上課畢業回家,隨便拜過祖先吃一頓久違全家飯,十分安靜。在我們那個百年前已有祖業到西方求學的祖堂,男女基本上在戰前便平等亦以教育為先,唸過一點點書而張揚者必被冷眼!甚麼衣錦還鄉的架勢好像沒見過,一山還有一山高,書唸得再多,錢賺得再豐,官做得再大都是閣下自家的事,反正各自負責任便好。當一列六部車子隊伍到達金灘白沙村,縣政府,鎮政府都派人通知安排了,鑼鼓震天,爆竹齊鳴,整村老少上下空群相迎,下車前有幾秒鐘惆悵;非為與鄉親相見,反正陌生。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兩手空空於禮不合。如果放下一紙紅包,內容該有多少?交到哪位仁兄手上作代表?總之難為情已極。甫下車見古老祠堂外牆紅紙黑字寫上歡迎自己字句,讀到在下名字,那種毛躁真想時光倒溜,當一個沉默異鄉歸客無人知曉靜靜來過舒服多了。入祠堂,族人以長竹敲打牆上大皮鼓,咚咚之聲入耳,老少圍繞,口音陌生,這場面來得太突然,叫自己如何演繹得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