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提起TomWaits,不妨繼續沉淪──這兩個慘遭白眼的字剛巧是他老先生怵目的標記,不沉白不沉。近日企圖清理雜物,堆積多年的期刊首當其衝,但凡可以被送往焚化爐的紙張,就當自己不認識印在它們面上的文字。然而喬裝文盲雖然容易,有些非筆墨能夠形容的五官卻天生命硬,不肯乖乖變成火鳳凰。像這本一九八八年十一月的《Blitz》,封面是托下巴扮型仔的湯韋斯,在在散發一種尊貴的收藏品氣質,挑戰你準備把它塞進垃圾袋的手。
翻開內頁,雷聲大的訪問只得兩版,其中大頭相佔去幾乎三分二篇幅,被訪者即使一貫妙語如珠,落玉盤的寶物無論如何串不成像樣的頸鍊。十九年前的他,非常熱衷角色扮演,歌裏喝得酩酊大醉的鋼琴,在現實中徇眾要求腳步浮浮。訪問者不避先撩者賤之嫌,張開口就問:「你長大後希望做什麼?」一擊即中,馬上過電:「我長大後希望做什麼?一棵樹,一隻大象!……我的秘密多籮籮……我其實是個易服者,今年六歲,來自羅馬尼亞,專業賣鞋,現正學習投資房地產……你究竟想知道些什麼?」
這本《Blitz》當時是與《TheFace》叮噹馬頭的英國潮流雜誌,現在執牛耳的《i-D》尚在以騎呢為榮的襁褓期,《Dazed&Confused》則還未誕生。那個甜美年代的倫敦,潮流興馬丁博士黑皮鞋,PaulSmith標價接近合理,史卡拉不是輝煌的歌劇院而是二輪電影院,聊勝於無的同志桑拿嚴厲執行眼看手勿動條例,慾望在大小公園解放。我還記得衣櫃有兩件漂亮的KatharineHamnett恤衫,一件菜亁色,一件視乎光線,可以是鴨屎青,也可以是芥辣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