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已故男同志披上好女色外套,周刊編輯大概本着一種為善最樂心態,一廂情願替讀者製造所謂「美好回憶」。篡改歷史,往往由微細的地方下手,不管當事人在生時選擇躲在衣櫃索樟腦,還是擁着男伴夜夜笙歌,反正死無對證,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將無肉不歡的葷君「抬舉」為素食者,暴露的不再是筆下遊魂在生時的性胃口,而是執筆者自己未經妥善處理的偏見和恐懼。
強逼驚青同志現形的out行動,八十年代風行一時,藏頭縮尾的面具人個個嚇到鼻哥窿冇肉,天天擔憂見光死,愁眉苦臉慘過逼良為娼──接客不外是皮肉的操勞,接受自己牽涉心靈反省,工程更艱辛浩大。這種手法用來對付害群之馬特別振奮人心,但經過四分一世紀的翻箱倒篋,雖然仍然存有不少教人out之而後快的閃縮gay,殘暴的破櫃行為藝術無疑已經out了。然而並不意味潮流應該被回到中世紀取代,將人鎖進衣櫃迹近小丑行徑,除非地球村變身馬戲班,否則永遠不會有存在意識。
周刊辦了二千期,本來活潑可人的十三點,不知怎的傳染了它姐妹月刊的虛偽,成了藐嘴藐舌的保守老姑婆(我知道帶性別主義色彩,對不起)。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它有魏紹恩的專欄,而我的美好回憶,包括小時候在它篇幅裏發現一份荷里活同志明星名單。原意無非譁眾取寵,傳遞的卻是正面訊息,還記得十一二歲性竇初開的我,珍而重之把它收在書架,視之為寶貴資料。結果被來拜年的一個多手表哥發現,大驚小怪質疑我的性取向,令我第一次嚐到歧視滋味,從此醒悟杜絕鼠輩抓小辮子的唯一方法,是光明磊落公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