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德醜爆

楊學德醜爆

如果你還沒有看過楊學德的作品,而先聽到他人的評論,大概會想「有無咁勁呀?」。梁文道這樣寫:「我們可能正在目睹一個偉大藝術家的長成。」劉掬色:「他的成就,我認為是世界級的。」
而如果你先看到的是阿德的漫畫造型,而非他的故事,大概會想「有無咁核突呀?」記者第一次看到他筆下的學生妹,深綠色肥肥的面龐,配上桃紅色的嘴唇,歪斜的邪眼,突然感到一種想嘔、又想笑的荒謬感覺,再看完他筆下一個一個有點病態、鹹濕、搞笑抵死又黑色的小故事,有種久違了的歡愉感。
三聯書店月前復刻他斷市多時的處女作《錦繡藍田》,更撥出一個角落擺放其作品,身邊幾個傳媒/美術人,都以為他走紅了,卻原來他還在掙扎求存。
「我年紀不輕啦,三十中間,畫漫畫前打過多年工。現在替周刊、月刊畫漫畫,還有接Job畫插畫,搵食嘛……收入當然沒有比打工穩定。時多時少,做獨立漫畫家是很難生活的。」他笑說:「出書搵到幾多錢?印1,000本,行規係作者收10%。」有數得計,他的書售價不算便宜,$88一本,但賣得好、印兩刷一年心血也只是收$17,600,不能說不心酸。「總之畫漫畫係唔會發達囉!」

世界級的質素,不是應該有世界級的收入嗎?他笑着說:「我這個年紀,都差不多到不惑之年喇。好明白自己的Mentality根本不可能畫靚嘢,不可能做到好Mass、賣唔到感性,我唔可能做幾米嘛。啲OL要感性要人生道理,買幾米就得。」他在書的序言中自嘲:一個麻麻甩甩、半紅不黑的漫畫家,在書店偷聽少女說着對幾氏的心事,「閉起雙眼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要如幾氏般受少女歡迎:各款產品熱賣、故事被拍成電影、成為最富有的漫畫家。」
「我的生活不怎花錢,也不出街,沒有社交生活。每天醒來就上網看看新聞,很多故事都是由新聞扭一扭寫成的。」問他愛看哪類新聞,他有點不好意思:「無人鍾意睇嗰啲囉——國際新聞也愛看。逢星期一晚英文台(國際台)有個《全歐訊息速遞》,有時講講匈牙利農場近日有甚麼疫症,有時又講吓斯洛文尼亞議會選上甚麼議員之類囉。不過呢排電視壞咗,無睇囉。」
看阿德的漫畫,會疑問怎會有人畫得出如此醜爆的造型。就像醜小鴨幻想着會變天鵝,有一天照鏡卻突然發現長成了一頭怪獸。「我細個同大家一樣,睇《龍虎門》、《中華英雄》,鍾意睇小林源文,亦畫過靚嘢,不過好快就放棄咗。實在畫唔出靚嘢。」阿德笑:「我覺得自己受過野獸派Matisse影響,畫吓畫吓,自己就接受了。」

瘋狂的作品要有個瘋狂的腦袋。幾年前他辭掉雜誌設計工作,全職躲在家中畫《錦繡藍田》,可謂瘋狂,卻誤打誤撞畫到現在。「當年打工做到悶悶地,就申請了政府資助,其實得二萬幾蚊,只係夠印刷加菲林,仲係要搵到最平嗰隻喎。本來諗住半年完成,點知計錯數,畫吓畫吓畫咗一年。你知道畫漫畫啦,畫吓又睇吓諗吓,覺得唔夠好又改過,有時又有惰性。」
「期間成年都無點接過Freelance,結果聯絡斷晒,𠵱家想做都做唔番。壓力?有,不過我做開Freelance,屋企人見我日日喺屋企都唔知啦,況且我一直有照畀家用,就係咁用晒所有積蓄。當時都有拍拖,好彩女友體諒,可能係因為佢都係做呢行。又可能因為當時佢喺英國讀緊書,見唔到無咁眼寃。」他幸福地笑。要幸福回報總得有非凡付出,兩個月前,「體諒女友」已成了幸福楊太。
「後期諗吓,不如做少少唔花腦筋的工作,幫補吓,結果做過兩個月跟車送貨,送有機蔬菜,一日走五十幾個Order,放工已經散晒!」於是的起心肝,辭掉工作,在最後兩個月踩盡油把書完成。「臨畫完諗住出咗本書就搵工。」但還是把書當作卡片,共1,000張卡片,希望能延續漫畫夢。「本書諗住用嚟介紹吓自己,後來《東Touch》睇咗畀機會我連載,便一直畫。有次小克話不如拎上去三聯傾吓出書,我心諗小克得,自己都係『忟忟地』,結果竟然又出到書。」

「成了名」,也成了家,生活卻依然自覺沒保障;雖然視漫畫為不歸路,問到是否視作終生職業,答案卻是「希望啦,無人知㗎。」評論捧到上天,說穿了都是虛名。他只肯定今年仍會以漫畫養家,年內替三聯畫一本課外讀本(題材是正經八百的「物流」)、一本關於潮州人的書。「都會試吓其他嘢,同小克搞緊出ToteBag、Cap帽等Product。」記者安慰說,奈良美智畫風都好另類,一樣紅得起,而且隱居深山過恬靜生活,代理拿她的邪惡女孩出產品,奈良卻在訪問中表示「不喜歡,但沒辦法。」說到這裏,他笑了:「日本Market大,做另類紅咗塊餅已經好大。到我咁紅時,我都會笑住講話不喜歡,但控制唔到!」

記者:何兆彬
攝影:伍慶泉